郑昊的白袜子 那一年那个穿白袜子的男生(图)
他正在洗衣台边洗衣服,用板刷认真地刷一双袜子。那应该是一双白色的棉袜吧,但整天踢球的男生硬是把那双白袜子穿成了灰袜子。
我无聊地看着他刷袜子,忍不住开口说:“这还叫白袜子啊,都变黑袜子了!”他的脸刷地红了,埋下头,一遍遍地往袜子上打肥皂,又用板刷拼命刷,努力想把袜子刷白。
高中时,后面几排位置基本都是男生坐的。坐在后面的男生一般都有几个特点:个子高、爱运动、成绩则平平,每天抱着足球进进出出。我属于坐在前面几排的女生,虽说在一个班里,但跟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他也是其中的一个。我不懂足球,也从不看他们踢球,但很多女生会用近乎崇拜的口气说:“他的球踢得好棒啊!”
有一天中午,天气阴沉沉的,我百无聊赖地站在走廊上看外面。外面其实并没什么风景,教学楼正对着足球场,场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踢球。一个人,却极为卖力地练射门,球场外面就是围墙,有时用力过猛,他的球就踢到围墙外去了,他便跑出大门去捡回来,继续一个人不厌其烦地踢得满场跑!
他是寄宿生,男生公寓的走廊外面是一排开放式的水龙头,供大家洗衣服。一日,有一个要好的女同学要去男生公寓,拉我陪同,女同学进去了,我就站在公寓外面等。那时,他正在洗衣台边洗衣服,用板刷认真地刷一双袜子。那应该是一双白色的棉袜吧,但整天踢球的男生硬是把那双白袜子穿成了灰袜子,特别是后跟处,近乎变成深灰色了。
女同学迟迟没有下楼,我只好无聊地看着他刷袜子,最后忍不住开口说:“这还叫白袜子啊,都变黑袜子了!”他的脸刷地红了,埋下头,一遍遍地往袜子上打肥皂,又用板刷拼命刷,努力想把袜子刷白。
离高考只有三个星期了,越是紧张的时刻,纪律却往往变得越散漫。是啊,最后冲刺的时刻,谁还会在乎这些细节呢。有几天,后排的男生们都略带神秘地窃窃低语,消息很快传开来了——他留了一张纸条,说是一个人骑自行车去省城了,会赶在高考前回来!
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当时我们所在的小城,距离省城不过300多公里、3小时的车程而已,而在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没有高速、没有动车,去一趟省城要搭整整10个小时的长途车,在十几岁的少年心里,那似乎是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可是他竟然骑自行车去,又赶在高考前夕,这自然在同学中引起了极大震惊。9天后,他回来了,很淡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依旧埋头复习,傍晚照样踢球。有同学追问,他轻描淡写地说,骑到省城,比计划的时间要短,就又骑到另一座城市,然后回来。
再过了几天,我收到一封从外地寄出的信,感觉很奇怪,拆开,竟是他寄的,比骑车回来的他还要晚到。信里,不过是一张明信片和再普通不过的问候而已!
高考过后,各奔东西。5年后,有一次同学会,听说是他发起的,辗转托了同学联系我,最后我却没有参加。之后,又一次和几个高中同学聚会,有同学提起他,有的人就笑说:“你知道吗?因为你的一句话,他后来再也不敢穿白袜子了!”我觉得奇怪,同学接着说:“有一次你说他的白袜子穿得像黑袜子!”
原来如此!
再后来,时间越过越快,转眼高中毕业十几年了,突然有一个同学告诉我,说他去世了,一个人开车去新疆旅行,途中遭遇车祸!
我很久没有回过神来,也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在我的记忆中,他似乎还是那个一个人在球场上奔跑踢球并埋着头用力刷洗白袜子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