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张力雄 103岁老红军张力雄忆长征:我们是打不烂的"铁流后卫"

张力雄,今年103岁,开国少将。16岁入团,18岁入党,19岁参加中国工农红军,21岁参加长征,曾担任红一方面军第五军团34师第100团政委、红五军团教导大队政委等职,并随红五军团三过草地。三大红军主力会师后,张力雄又随西路军进入甘肃,历高台血战等,九死一生。西路军失败后,他辗转回到陕北,此后参加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后,任云南省军区政委、江西省军区政委、福州军区顾问等职。

9月12日,南京市南瑞路将军大院的一幢两层小楼里,记者见到了张力雄这位身经百战的老红军。虽然已逾百岁高龄,但张力雄老将军还是被搀扶着走下楼梯,紧紧握着记者的手,高兴地说:“谢谢你们来看我!谢谢!”

“这张照片很珍贵,是在1943年与太行军区七分区司令员皮定均的合影;这张解放了,是西南军区领导与参加军区整编会议的同志合影,前排中间是邓小平、贺龙……”年轻时的张力雄可以用英俊挺拔来形容。翻看一张张旧照片,张力雄的思绪被拉回到硝烟弥漫的过去。

红军小战士的遗言一直萦绕在心头

长征中,红五军团一直担任后卫,为中央红军主力北上立下赫赫战功,红五军团因此荣膺“铁流后卫”的光荣称号。张力雄就是“铁流后卫”中的一员。老人形象地说,他们是红军“打不烂的铁屁股”。

张力雄的长征,一开场就凶险无比。

1934年9月底,张力雄接军团长董振堂命令,率800余名学员,在兴国老营盘白云山阻击国民党军。战斗打了三天两夜,他们顶住了10多倍敌人的轮番攻击,为红军主力集结转移赢得了时间。这是中央红军长征前夕的一仗。随后,张力雄率部集结到于都河边,从那里踏上漫漫长征路。

在夹金山下,国民党飞机扔下的炸弹落在张力雄和大队长鲁瑞林身边约10米处,炸起的土块和泥沙几乎把他们全部掩埋。翻越夹金山,才能突破重围,但夹金山海拔5000多米,山顶白雪皑皑,冰雹狂风袭击,人困马乏,战士们衣服单薄,怎么翻越这座生死峰?

张力雄回忆,组织上安排大家按身体强弱搭配编组,每个人都用土制水壶灌满开水,每两人带一根木棍,随身携带炒熟的豌豆做干粮。张力雄从过大渡河开始,一路上都在“打摆子”,每隔一天打一次,翻夹金山这天,正好是“打摆子”的日子。“警卫员赖国标背着我向上爬,一脚没踩稳就滚了下去,幸好被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历经12个小时的跋涉,终于把‘死亡之山’留在了身后。”

在战火纷飞的岁月里,张力雄亲眼目睹许多战友在身边倒下,其中一位红军小战士的遗言,几十年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那是第三次过草地时,野菜、草根都很难找到,为了生存,战士们不得不冒险吃一些不知名的植物。新兵团时就跟在张力雄身边的15岁小战士赖国标,把过草地前准备的榆树皮末子多吃了一点,又喝了一种不知名的野菜汤,不久腹部膨胀,大便堵塞……弥留之际,他断断续续对张力雄说:“给我家捎个信,告诉我父母,我也参加了红军长征……”解放后,张力雄多次到赖国标的家乡寻找他的亲人,遗憾的是都没有结果。

手绘“我走过的长征路线图”

10多年前,张力雄还亲手写成13万余字的回忆录《难忘的征程》。在书中,老人归纳了千难万险的长征四大特点:走路多、战斗多、困难多、牺牲多!

这短短12个字,背后是无数的惊心动魄、出生入死!为了躲避敌人白天的飞机轰炸,打着火把夜间行军;为了抢时间争速度,每天急行军100里;走着睡,走着吃,狂风暴雨里翻山越岭……张力雄所在的红五军团在湘江一战,师长以下7000多人牺牲,部队损失惨重。

“战斗中,重伤员不得不被留在当地。他们不要钱,只要一颗手榴弹做纪念。我们出发几十米远,还能听到重伤战友的叫喊声,撕裂着我们的心!”张力雄回忆录里说,这些情景常常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吃草根,煮皮带……这些后人们在课本、影视作品中看到的情景,老人都历历在目。“过雪山草地,有时连草根、树皮、野菜都找不到,只好把皮腰带、皮马鞍、土制的牛皮斗篷拿出来,刮尽表面的油漆后煮着吃。”张力雄说,这种与天斗、与地斗、与敌斗、与饥饿寒冷作斗争的精神,在世界军事史上都是罕有其匹的。

张力雄的长征,浓缩在记者眼前一幅手绘的《我走过的长征路线图》里,这幅半人高的手绘图上,还密密麻麻地用钢笔写着备注。

1936年10月,红军第一、二、四方面军在甘肃会宁会师,标志着长征胜利结束。长征胜利后,张力雄所在的红五军作为西路军的开路先锋,再次踏上西进征程。张力雄拍着自己的左腿说,弹片从这里穿过,“好险啊!我在高台差一点掉了头!是高台老乡救了我!”负伤的张力雄被老乡所救,掩护出城。

据张力雄将军的女婿撰文记录:“高台城大血战是红军战史上最惨烈、最悲壮的战斗之一,红五军与十倍之敌血战九天八夜,所部2800余名指战员绝大部分壮烈牺牲。”

用自己的方式纪念长征胜利80年

“还留有长征时的老物件吗?”记者询问。

“没有了,没有了,最早的照片也是1943年在太行军区的时候了。战争年代太艰苦,保留的长征物件,都在一次次战役中打光了。有一次,打得就剩鞋底里藏的一封介绍信。”将军的家人遗憾地说。

一个多月前,张力雄用自己的方式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他委托儿子赶赴家乡福建省上杭县通贤镇障云村,向村里的贫困孩子捐赠10万元作为奖学金。张力雄正是从这个小村庄迈出革命第一步。

老人还写了一封亲笔信捎给家乡的父老乡亲,希望捐款用于帮助贫困孩子继续念书,完成学业,长大后为党和国家做贡献。这位走过一个世纪沧海桑田的“百战将星”“人民功臣”,仍然在尽己所能,温暖关照那些他感恩的人。

“好多天没有一粒粮食吃……睡在草地上,草地里都是水,大家背靠背取暖……”80年前的长征壮举,印刻在百岁老红军脑海里的,是依然清晰的画面。

百折不挠、不怕累、不怕苦、不怕死……老人希望能让无数生命凝结成的长征精神传承下去,“长征精神是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