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骕评《尝试集》 王看山对《尝试集·尝试后集》的笔记
全文 NO.1 有大格调的作旧体诗会更好的《中秋》:小星躲尽大星少,果然今夜清光多。夜半月从江上过,一江江水变银河。《江上》:雨脚渡江来,山头冲雾出。雨过雾亦收,江楼看落日。《百字令》:几天风雨,险些儿把月圆时辜负。
待得他来,又还被如许浮云遮住!谢天风,吹开明月,万顷银波怒!孤舟载月,海天冲浪西去!念我多少古人,如今都在明月飞来处。别后相思如此月,绕遍地球无数!几颗流星,长天空阔,有湿衣凉露。低头自语:“吾乡真在何许?”适之先生新诗中亦有很多气境开阔者,如写月上中天、雨霁云消之大景。
然则《中秋》、《江上》描写过于“柔和”、“直接”,尤其是后者,没有让人想象气象变幻的余地。而《百字令》应该是最有表现力的,如此有气势的变幻应当有“意”、“韵”的同时映衬,读来便有一种不同的感觉。
胡先骕认为胡适《尝试集》的巨大短处之一便是“韵”,但我们还是要分情况来看待。当然,还是有例外的地方的,比如《鸽子》:云淡天高,好一片晚秋天气!
有一群鸽子,在空中游戏。看他们三三两两,回环来往,夷犹如意,——忽地里,翻身映日,白羽衬青天,十分鲜丽。此诗有凌古人之质。幸得二周将其力保而存于此增订集中,“忽地里,翻身映日,白羽衬青天,十分鲜丽。
”使人念及杜少陵“江碧鸟愈白”,然适之先生之诗以细致描绘、灵活组合,远超旧体,便是那一翻身的矫健就点破了天蓝。弱弱地添一句,有俄国毛子喝了伏特加开苏-30的气势。后因“点破天蓝”让我觉得似曾相识,于是去找书,发现这是林清玄《凤凰》中的一句,便愈觉神奇。
刘大白《秋江的晚上》亦有“归巢的鸟儿,尽管是倦了,还驮着斜阳回去。双翅一翻,把斜阳掉在江上;头白的芦苇,也妆成一瞬的红颜了。”多了些许诗意,但是少了不少气魄。
NO.2 有小思致的作新诗别有韵味的《病中得冬秀书》:病中得他书,不满八行字。全无要紧话,颇使我欢喜。《三溪路上大雪里一个红叶》:雪色满空山,抬头忽见你!我不知何故,心里很欢喜;踏雪摘下来,夹在小书里;还想做首诗,写我欢喜的道理。
不料此理很难写,抽出笔来还搁起。《一笑》:十几年前,一个人对我笑了一笑。我当时不懂得什么,只觉得他的笑很好。 那个人后来不知怎样了,只是他那一笑还在:我不但忘不了他,还觉得他越久越可爱。
我借他做了许多情诗,我替他想出种种境地:有的人读了伤心,有的人读了欢喜。 欢喜也罢,伤心也罢,其实只是那一笑。我也许不会再见着那笑的人,但我很感谢他笑的真好。
集中多有文人情调、闲适滋味的诗作,有陶诗之感,平平淡淡全为日常琐事,不加赘述而思致蕴于其中。想要拨云除雾读出切实的感觉,倒不如“不求甚解”就体会那种心境。一如胡适自己所说——“抽出笔来还搁起”,不可言尽,姑且放弃。
胡适于《尝试后集》的《瓶花》中尝试将范成大的近体诗《瓶花》改写为白话新诗。这个以后再说吧。NO.3 有与妻子有关的老题材新写法《生查子》:前度月来时,仔细思量过。今度月重来,独自临江坐。
风打没遮楼,月照无眠我。从来没见他,梦也如何做?《如梦令(今年八月与冬秀在京寓夜话,忽忆一年前旧事……)》:天上风吹云破,月照你我两个。问你去年时,为甚闭门深躲?“谁躲?谁躲?那是去年的我!”《病中得冬秀书》:病中得他书,不满八行字。
全无要紧话,颇使我欢喜。有关妻子的诗作在集子中有不少。《生查子》是比较“情切”的一首,但是由于“他”的不明确性,导致无法判断是胡适纠结,还是冬秀彷徨。如果从“抬高诗意”的角度来选择的话,我偏向于选择后者,这样就与“代言”的传统联系了起来。
胡适内心还是比较保守的,毕竟是个学者,不可能一下子就闹“革命”,所以他接受家庭的婚姻安排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然我们也不能忽视他本身的一种人文主义的关怀,若抛弃冬秀,她的后半生也将会收到极大的影响。
事实证明,胡适的选择还是比较正确的,虽然妻子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两人之间还是可以有很多的交流。从诗作中往往能够体会到那种开玩笑的俏皮与相互的包容关爱。
NO.4 有比旧体更浅切可鉴的哲理之作1.长者的谆谆经验教诲:《朋友篇》“清夜每自思,此身非吾有:一半属父母,一半属朋友。”,如今朋友已逝,不禁悲从中来感叹“作歌谢吾友,泉下人知否?”,此诗虽如打油诗一般将自己“改邪归正”的经历说了一遍,但这样的通俗直白恰恰加强了最后感慨的感染力,道理明白,不失为“长者的人生经验”。
另有《许怡荪》,比《朋友篇》更加动人。从想象友人仍在的角度来展开,最终以“车子忽然转湾,打断了我的梦想”为结束,点点滴滴似乎就在眼前而触摸不及。
这样的细节、言语需要用散文的笔法来表现,这是旧体诗无法做到的。2.文学、美学思想的简明阐释:有含蓄的如《一笑》(见上文第二点)、《艺术》(见下文第五点)有直接的如《梦与诗》体现“诗的经验主义”:“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这首诗还促成了另一首哲理小诗的诞生,沈玄庐认为那两个“过”应该改成“里”,胡适写《醉与爱》答之“爱里也只是爱,——和酒醉很相像的。
直到你后来追想,‘哦!爱情原来是这么样的!’”。NO.5 有比旧体更广泛的人文主义“代言”《生查子》(见上文第三点)《老鸦》:(其一)我大清早起,站在人家屋角上哑哑的啼。
人家讨嫌我,说我不吉利:——我不能呢呢喃喃讨人家的欢喜! (其二)天寒风紧,无枝可栖。我整日里飞去飞回,整日里又寒又饥。——我不能带着鞘儿,翁翁央央的替人家飞;也不能叫人家系在竹竿头,赚一把小米。
《艺术》:我忍着一副眼泪,扮演了几场苦戏,一会儿替人伤心,一会儿替人着急。 我是一个多情的人,这副眼泪如何忍得?做到了最伤心处,我的眼泪热滚滚的直滴。 台下的人看见了,不住的拍手叫好。
——他们看他们的戏,那懂得我的烦恼?此两首可谓“设想己为卑微之物”的起始之作。悲情孤独而又坚忍不拔的情感油然而生。旧体写“无枝可栖”基本以凤为多,表现自身怀才不遇,而极少注意到“卑微”之物内心的坚强。旧体也很难去表现底层人物的内心挣扎与不被理解,这是需要一种人文主义的内心的。看了让我想到孤苦可怜的“小白菜”了,哎。 2015-03-21 14:54:14 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