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说法曲新久 央视今日说法:《假药的来历》(下)
主持人:各位好 这里是《今日说法》。欢迎您进入我们今天的节目。我们今天请到演播室的嘉宾是中国政法大学的曲新久教授。曲教授,在昨天的节目当中,我们关注了一起发生在陕西宝鸡的假药案。现在我们先回顾一下整个的案件经过。
市民金钢从自己单位的卫生所买了一种药叫"胆石通“胶囊,但是吃下去以后觉得身体有一些不良的反应,然后就去查,发现这个药是假药。而单位的卫生所是从当地的医药公司批发来的。于是最后金钢就把这两家一块告上了法庭,要求他们承担损害赔偿责任。
在案件当中,有一点疑问是我们一直没有解决的,就是金钢是从正规的地方买的药。这些假药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流入到正规的场所,昨天我们的记者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线索,就是医药公司说他们的药是从西安药材贸易中心进的。我们的记者赶赴了西安,来看一下。
追本溯源
在这起假”胆石通“案件查处结案后,为了追本溯源,宝鸡市药监局将案件移交给了西安市药监局。2002年7月底,记者来到西安找到了位于老城东关的西安药材贸易中心。陕西省西安药材贸易中心经理赵宗周说:”发生这件事情作为我们的商业往来关系,我们对不起宝鸡医药公司。
“赵经理说,2000年年初,宝鸡医药公司需要”胆石通“。西安药材贸易中心就从自己的渠道为其调配了400盒共两大箱。当时并没有想到要开箱验货,这样,以习惯和想当然代替了工作的规范。
记者问道:”这个事情出来,你觉得完全是疏忽导致的,还是有别的原因。“赵经理说:”我们就不好说了。原则上就是整件货,一般都不打开。只是看看盒子,进行检验。“记者马上又问:”那怎么检验呢,如果都不打开包装的话怎么知道它好还是不好?万一外面盒子是看着挺好的,里边不是那种东西。你怎么避免呢?这不是很大的漏洞吗?“而赵经理说:”我们这么多年经营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2002年2月,药监局以“销售假冒胆石通”为由对批发假药的贸易中心予以处罚。除此之外,贸易中心还面临着被拉上法庭承担民事赔偿的窘境。对此赵宗周经理他们会承担责任,因为毕竟货是他们供的。那么,作为一家经营企业,自己并不生产药品,西安药材贸易中心的这批假药又来自何方?药监局下大力气清点账目,终于找到了可靠的线索:根据买药开的收据,我们看到进货单位是普宁市药材公司参茸行,收款人叫许创生。
赵经理告诉记者:“宝鸡查出了事情以后,我给他(许创生)打电话,(刚开始)还能联系上,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就联系不上了。
”陕西省西安市药监局市场处处长东瑜告诉记者,要想再查就要去广东普宁,普宁《药品管理法》(规定)是属地管理。
在宝鸡和西安假药案中,主角就是这种假的“胆石通”胶囊。假药仿造的是汕头制药厂的真药。9月初,记者在汕头了解到这“胆石通”7年前就是国家中医药局的“中国中药名牌产品”。“胆石通”的配方是药厂的核心机密,胶囊是在全封闭无菌环境中装填的。它的铝塑包装工艺对生产的卫生条件也要求很高,即使成品的存放对温度和湿度也要求稳定。正是“胆石通”在市场上的名气,才吸引了制假者贪婪的目光。
跟踪追击
为了追踪宝鸡和西安出现的假药,我们一路追到了广东。普宁与汕头市区相距80公里,车程不到两个小时。普宁市药品监督管理局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在听完记者反映的情况后,药监局的秦局长与购进假药的西安药材贸易中心取得了联系。
随后秦局长派一名副局长带领记者去找那个药材公司参茸行。一路上,记者看到许多人去楼空的店面。李副局长介绍,这都是前几年国家严厉整治药品经营行业时,一些存在问题的各类药行。而且据他所知,我们要找的那个“参茸行”也已经被注销了。说话间,李副局长带着记者进了一家名为粤星的药品公司引见了一男一女到这里来。李副局长告诉记者这个公司的前身就是“参茸行”。
记者拿出西安药材贸易中心提供的原始票据,男的只看了一眼就抽身离去了。记者后来才知道,走的人就是原来“参茸行”的经理,这粤星公司是在“参茸行”被关闭之后,他又另起的一个字号。记者又问那个女的:“这个药材公司参茸行是不是你们这个地方,是不是你们这家单位?”女的却矢口否认:“我们公司跟这个都不一样嘛,以前也不是这个地方。
”后来记者问得紧了,这个女人就用潮汕方言打岔,最后她被带回药监局接受询问,但那个男的已不知去向了。至于怎么才能再找到他,药监局说可以通过市医药公司的渠道。
在派人去医药公司找人的空档,秦局长谈起了如今普宁市打击假药的形势。秦局长说:“(打击假药)是面临着严峻的局面。普宁是列为全国11个重点监管地区,市里面呢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在今年年底把重点监管地区这个帽子摘掉。
”秦局长说去年至今年3月,假冒伪劣药品案件普宁市办了90多宗。有16人分别被判处了6个月至10年不等的徒刑。市里专门拨出巨款奖励举报者,每宗案件1.5万到3万元但从今年3月起奖金还没有人得,这说明形势有了好转。“但是从药监局垂直有监督管理职能到现在,还没有办假”胆石通“的案子。
普宁市打击假药的措施是得力的,药监局领导的话听着是让人放心的。到了晚上,那位前”参茸行“的经理,就是下午跑掉的那个人被找来了。药监局的工作人员开始问笔录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戴立鸿“
”文化程度“
”中专“
需要说明的是,记者虽然当时就在现场,但是听不懂他们说的潮汕方言。回到北京找人帮忙,才弄明白原来笔录是这样问的:
笔录人员:”你公司许创生卖给西安药材贸易中心的400盒“胆石通”你知情吗?你就随便说,说潮州话就行了。他怎么写就怎么写,圆场就行了。“”你就说这印章跟你们公司没关系,已经几年没用了。1996到现在都没用过这个财务章。
记者看到药监局所做的笔录,其中果然记着经理说没有销售过这种药品,不知道有这批交易,1996年后业务章没有使用过,许创生供西安假药与参茸行无关。至于为何直到1999年参茸行的增值税发票和收据还在使用,假“胆石通”的来路究竟是怎么回事根本没问。
当时做完了笔录已经是深夜在记者的坚持下,经理带着我们找到了许创生的家,但是铁将军把门。当晚离开普宁之前,药监局领导的话仍然表示了查处此案的决心:我们肯定要跟市里汇报,移交给公安机关。
在结束采访后,秦局长告诉记者,普宁市委市政府已经就这个案子成立了专案组,下一步的发展结果还要等待。他让我们相信,假“胆石通”案会水落石出,卖假和造假害人的人是跑不掉的。
专家点评:生产销售假药的法律责任
主持人:曲教授,为了追查这批假药的源头,我们的记者是从宝鸡到了西安,然后又到了广东的普宁,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到最后我们也没有搞清楚到底这个药的完整流通过程是什么样子。不过我们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理智大概联系整个事件的脉络,来作出一个简单的判断。这种大型的手工作坊式的进行假药的生产,包括假药在市场上出现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曲新久:许多人往往会说利益驱动。利益大,所以见利忘义。其实这种解释可能还是简单了一些。比如在我们国家有经济结构的原因。我们国家小企业很多,小作坊很多,小企业小作坊就不会像大中企业那样照顾自己的声誉,它可能置自己的声誉于不顾。
我想再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地方保护主义。有关我们的执法部门基于地方利益,有些是基于部门利益、地方利益还有些和地方部门都没有关系,完全是个人利益,完全是私利,这时候对一些制假者售假者不予以法律的制裁。
主持人:就像我们刚才看到的,我们的记者在调查过程当中,他们虽然面对摄像机,但是用地方方言说起话来无所顾忌。
曲新久:当然像他们这个行为从法律上来说,记者的采访它不应该是一个司法调查,所以不能说它构成(与)伪证相关的犯罪。但是它反映的这个问题让一般的观众感到吃惊。我们的工作人员对于违法者的态度,就是能过且过,能瞒且瞒,就是这样一个状况恰恰是地方保护主义和不认真履行自己工作职责的突出表现。
主持人:在整个案件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个环节。就是销售环节的把关不严,你像我不能要一个小的药店让它每一瓶药都进行检验,那是做不到的。但是有些基本的检验是要求必须做的,比如说要审查对方供货是正常的渠道。有资质的供货单位,有货物的外观的验货。而在本案当中它主要的问题就在于它连看都没看。那么目前我们国家的各种各样的法律,到底对于制假和售假是怎么样来惩罚的?
曲新久:假药是假冒伪劣产品中最危害人民健康,危害人民利益的一块。所以从法律来讲,对假药生产、销售假药有3种基本的法律责任:一种是刑事责任,一种是行政责任,一种是民事责任。但是任何法律它都是静态的,写在纸上的,它是需要行政机关,需要司法机关去实际执行。
比如说行政机关发现了案件,如果它达不到犯罪程度,要必须作出行政的处罚。如果它达到犯罪程度,必须移交有关司法机关,主要向公安机关移交。如果徇私舞弊不移交的也可以构成犯罪。我们国家有徇私舞弊不移交刑事案件罪。
主持人:因为药关系到每一个老百姓的健康,不可能有任何人保证自己这一生不吃药。所以药或者说药品的规范和整顿就成为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而我们国家在最近一段时间里面也加大了对全国的药品市场的规范和整顿,并且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
去年药品监管部门共查处制售假劣药品案件5万多件,总案值是4亿多元/查获了涉案嫌疑人1000多人。截至到目前已经取缔和关闭药品集贸市场116家,清理无证经营户14219个,捣毁制造假药的窝点197个。可以说,我们国家在整顿市场方面做了很多的工作。
曲新久:比如说理顺药品流通的环节关闭一些非法药店,切断流通环节。我们很重要的一个措施,让所有的批发公司和药品经营店铺必须达到一定的资质,事实上提高进入到游戏圈子的门槛。如果一个人以前是销售假药者,情节严重的话,按照我们《药品管理法》,他10年内不能够再从事药品的生产经营活动。这是法律比较严厉的规定,来确保从业人员的纯洁性,确保从业人员的职业道德。
主持人:我们是用了两天的时间来关注陕西宝鸡的药品伤人案,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的调查到现在仍然没有结果。不过有一点还是让我们觉得放心,就是广东省普宁市药监局的领导也一再表示他们将继续加大追查的力度,并且会移交公安部门,请公安部门进行调查。所以在我们的节目当中我们将会和各位一起继续关注整个事件的发展进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