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冰:风光险途在“珠峰”

四川西北部通往西藏的道路,是历史上羌族人的迁徙路线之一。*ST珠峰(600338)原董事长何冰在这条路上穿梭了10年,却最终迈向了一条不归之路。

2001年5月,***开始调查珠峰摩托涉嫌走私一案。何冰因此辞去珠峰股份董事长职务,随后多次飞往国外。2002年9月20日,时逢中秋佳节,从美国回到成都的何冰在家中与朋友打牌,被检察机关以涉嫌走私批捕。而在何冰口袋里,还有一张两天后飞往日本的机票。

今年2月6日,成都检察机关透露出的消息称,西藏珠峰工业股份***和其控股股东西藏珠峰摩托车工业公司及两公司原董事长何冰等涉嫌走私普通货物、物品一案已由成都市人民检察院侦查终结,并已向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法院将在近期开庭审理此案。何冰等11名涉案犯罪嫌疑人被一并移送起诉。

珠峰摩托一度风靡大江南北,但藏其幕后的董事长何冰本人却充满了疑团。他的真实姓名很少有人知道。除了他当年最亲近的手下从他档案中发现了谢年斌的记录外,几乎无人知晓。就连他的祖籍也出现了四川省绵阳市江油县与射洪县两个不同的版本。包括他的中专学历也有经济管理和旅游专业两种说法。

惟一无法改变的是他文弱清瘦的模样:金边眼镜,薄嘴唇,名牌西服和油光水滑的头发。

何冰是个极其注意个人形象的人,一年四季穿西装打领带,而且从里到外都是名牌,一套衣服价值几万元。何冰爱港货出了名,不仅全身上下穿的用的要从香港买,就连公司的电话总机都要从香港采购。

据知情者透露,除了女人和车,何冰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个人爱好。为和女人私会,何冰几乎在深圳、香港、北京、上海等各大城市都有私人别墅或是豪宅。

而车几乎是何冰的命根子。他拥有奔驰、凌志、宝马等多辆名车,光数得上来的就有6辆。谁要是不小心碰上了他的车,他立马阴沉着脸。

在他过去的朋友看来,何冰是个反复无常的人。表面上没架子,较为随和,但一旦发生摩擦,他当面不说,却通过他人之口表达意思,甚至翻脸不认人。也因此,何冰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手机号码,用他的话来说,每一个时期有不同的朋友,这个时期过了,朋友没用了就要删掉。

其实何冰的家境并不好。他早年丧父,与老母亲和两个姐姐相依为命。从四川某中专学校毕业后,分配到绵阳市政府驻成都办事处下属某公司的营业部经营糖烟酒生意。随后,何冰结识了四川石油管理学校第三产业公司经理何成林等一些生意圈里的朋友,做起了西藏与尼泊尔的边贸生意。

何冰的能力迅速被香港大东贸易公司的老板李隆维看中,任命其为大东贸易公司驻成都代表,其主要业务是以西藏的优惠政策为掩护,将一些进口家用电器、摩托车等产品走私到内地销售,开始了其财富的原始积累时期。

帮人把货物从境外走私到内地卖掉,这种行径在何冰的赚钱生涯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枝节,不过何冰却靠它赚取了第一桶金。

此后,经朋友提醒,他看中了中外合资企业来料加工原材料可以免关税的政策,于是开始了另外一番谋划:与其进口整机风险高,关税支出高,不如在西藏办一个中外合资企业,进口电器和摩托车散件卖到内地。

当时在西藏只有3家企业拥有进出口权:西藏对外贸易进出口公司、西藏自治区土畜产进出口公司(简称西藏土畜产)和西藏对外贸易运输公司。最现成的做法,就是让香港大东贸易和其中一家联姻。

因与西藏土畜产老总相识,借着办合资企业的幌子,何冰轻而易举获取了香港大东和西藏自治区土畜产进出口公司的同意。1992年,何冰代表香港大东与西藏土畜产签订了合资成立西藏机电设备组装公司(简称西藏机电)的协议。

该公司注册资金1000万元,其中,香港大东占股份70%,西藏土畜产占30%.事实上,这家公司是一个空壳。大东没有出资,只是将名义借给了何冰。土畜产也没有出资。一位知情人士说。对此,记者在查阅西藏珠峰工业股份***(简称珠峰股份)2000年的《招股说明书》后得到了印证。

据知情人士透露,西藏机电虽为组装公司,却没有一间厂房。更令人称奇的是,注册地在西藏,而办公地点却是在成都市的珠峰大厦。而成都原本就是何冰的老巢。

于是,不难理解,何冰虽为西藏机电副总经理,实则为西藏机电控制人。在此期间,何冰最大的业务是为国内某家电企业进口空调压缩机。据当年亲近何冰的朋友透露,在此项业务上,何冰大约赚了几千万元。

替他人进口散件赚取的不过是关税的差额,这并不能让何冰满足。

1992年之后,国内摩托车市场供不应求的景象触动了何冰的神经。

一位业内人士道出了当时卖走私摩托的利润:帮人走私一台摩托车只赚几百元到1000元,但如果自己造,可以赚5000到1万元。

1993年3月10日,西藏机电与西藏土畜产合资成立西藏珠峰摩托车工业公司(简称西藏珠峰摩托),总投资9000万元人民币。第一任董事长是西藏土畜产总经理吉利,何冰为副总。经珠峰股份《招股说明书》证实,西藏土畜产一直没有注资,出资方仅为西藏机电。同样不难理解的是,西藏珠峰摩托的控制人实际为何冰。1996年,何冰担任珠峰股份法定代表人及董事长,后又改为何冰之妻廖光辉。

与西藏机电相同的是,西藏珠峰摩托同样是注册地在西藏,办公地点在成都。1994年,何冰在成都一环路西一段花了约3000万元(何冰对外的说法)买下了一栋四层高的写字楼,命名为珠峰大厦。据说,这里正是何冰每日按时出入的办公场所。

1994年10月18日,西藏珠峰摩托在成都市武侯区簇桥乡文昌路成立了第一个工厂。主要从事摩托车整车及零部件的生产。随后,西藏珠峰摩托先后组建了西藏珠峰光阳动力机械***、福州摩托车工厂和西藏珠峰钱江工业***,从事珠峰牌摩托车生产。而业内心知肚明的是,珠峰牌摩托实际上是由进口摩托车散件组装或直接将原件更换商标。

而此时,扮演从国外接货再向国内发货角色的,已从当年的香港大东更换为香港华晖集团。华晖集团实际上是何冰在香港自行成立的公司。据知情者透露,华晖集团在香港仅雇佣了两名员工。

此后还出现了这样一段小插曲:1997年,中央严厉打击走私活动,何冰的财富链条因此受损。为修补这根链条,何冰在朋友的介绍下找到了厦门远华案主犯赖昌星,以包柜的形式进口摩托车。也就是通过厦门远华案的走私渠道进口摩托车,何冰以集装箱为单位支付费用。

据了解,西藏珠峰摩托先后通过赖昌星进口了700多个货柜,以一个货柜装整车52台到64台计算,估计逃避了3亿多元关税。赖昌星被抓之后,何冰和朋友喝酒时还宣称:赖昌星还欠我2000万元。

凭着进口零件过硬的质量,珠峰牌摩托一度在1990年代中后期风靡全国。

伴随珠峰牌摩托崛起的是,何冰走私活动的更加猖獗。据成都市人民检察院的侦查结果,1998年11月至2001年4月,西藏珠峰摩托及其控股的珠峰股份共计偷逃应缴税额8.2405亿元人民币。

此前,曾有朋友告诫何冰,还是扎扎实实做点实业,何冰不听,强调说:我是做贸易的。

1990年代末,何冰开始谋划新的蓝图:上市。

1998年11月30日,以西藏珠峰摩托作为发起人,联合西藏自治区信托投资公司、西藏自治区土畜产进出口公司、西藏赛亚经贸服务公司、西藏国际经济技术合作公司等4家其他发起人,剥离了珠峰摩托经营性资产,成立珠峰股份。其中西藏珠峰摩托持股41.05%,为控股股东。该公司先后荣获西藏自治区1998年度、1999年度纳税大户第一名。

1999年,珠峰股份的控股股东西藏珠峰摩托的公司性质由之前的全民所有制更改为集体所有制。法定代表人为何冰的妻子廖光辉。

对此,记者从2000年珠峰股份的《招股说明书》中找到了以下的逻辑:事情发端于一家叫作西藏圣吉实业的公司。据《招股说明书》中记述,西藏圣吉是1991年西藏为解决待业青年安置问题,以西藏自治区经济研究中心的名义注册成立。企业性质为集体所有制,注册资本300万元。而实际出资人为何冰、何成林、廖光辉、石开友。

1993年3月10日,西藏土畜产公司与香港大东贸易公司合资设立中外合资企业西藏机电。由于西藏机电的中方没有出资,外方的投资实际由圣吉公司代投。因此,西藏机电实际由圣吉公司全资投入,其性质已变更为集体所有制企业。(摘自《招股说明书》)

接下来的是,由西藏机电与西藏土畜产合资的西藏珠峰摩托,因西藏土畜产出资没有到位,后由西藏自治区经贸体改委批复,西藏珠峰摩托的股东仅为西藏机电公司一家。企业性质变更为集体所有制。

因此,结论是西藏珠峰摩托的前身是西藏圣吉实业公司。(摘自《招股说明书》)

西藏圣吉的其余3名出资人均与何冰有密切关系:廖光辉是其妻子,石开友是其姐夫,何成林则是其亲信。

从西藏珠峰摩托控股珠峰股份来看,何冰掌控珠峰股份的企图不难想象。

2000年12月,珠峰股份成功上市。募集资金近4亿元。何冰就此完成了从贸易向资本市场的进军。

上市后不到半年,珠峰股份接连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珠峰摩托发布公告称:2000年的会计凭证、报表和会计数据光盘丢失。

2002年12月15日,珠峰股份公告称:公司存放于光大银行成都分行募股资金专用账户上的募集资金2.5亿元,在未被告知的情况下被划走。

据公开信息披露,该资金是以特种转账传票的方式转到珠峰股份公司账户,转账原因为:转保证金。同日,又被转入工商银行成都分行票据营业部账户。2002年12月17日开始,珠峰股份被无限期停牌,直到2003年1月13日方才复牌。

2.5亿元募集资金的去向一直是珠峰股份最大的悬念。今年2月23日,记者接通了珠峰股份总裁张中良的电话,得到的答复是:目前调查尚无进展。

另一个叫人疑惑不解的事件是珠峰股份收购南方雅马哈摩托车***股份。2002年7月29日,珠峰摩托与中国南方航空动力机械公司和中国航空技术进出口北京公司签署股权转让协议,欲以3亿元购买这两家公司持有的南方雅马哈摩托车公司的44.23%和5.77%股权。

奇怪之处在于,南方雅马哈2001年年产摩托仅为3万辆,属于严重亏损企业。而珠峰摩托欲受让的股权中有44.23%是ST南摩作为不良资产剥离的。一位业内人士说,这是何冰为掩盖利用上市公司洗钱的企图,刻意制造重组题材,转移市场视线。岂料,2.5亿元资金被划走暴露之后,这次收购成了无米之炊,以扣除750万元违约金而告终。

珠峰股份原董事长何冰因涉嫌走私而身陷囹圄,这个充满疑团的人物是如何聚敛了大量财富,又是如何使自己掌控的企业成功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