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骏龙虫并雕 皇皇千万言 龙虫并雕之
有人爱读他独具匠心的散文,把他和梁实秋、钱钟书并称为抗战时期三大学者散文家;有人喜欢他的晓畅典雅的译作,从《小酒店》《恶之花》《半上流社会》中,渐渐熟悉起左拉、波德莱尔、小仲马这些法国作家;有人创作古体诗词,从学习他的《诗词格律》起步……当然,在翻译家、散文家、普及读物作家之外,已故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王力更是一位语言学家。
众多学子因为他主编的《古代汉语》,走进了中国古代语言文化的殿堂;当代汉语研究者的书架上,总少不了他的《汉语史稿》《汉语诗律学》。
历经七个寒暑,25卷本的国家出版基金重点项目《王力全集》日前由中华书局出齐。通过这部1336万字的全集,王力一生在多个领域的学术造诣和创作成果得以完整展现。
笃于教学,勤于著述
“如何处理教学与科研的关系,是现在的高校教师比较纠结的问题。”看到《王力全集》出版,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董志翘十分感慨:“好多老师把教学和科研看成是‘两张皮’,时间就这么多,要么选择科研,要么选择教学,而在王力的一生中,科研和教学是紧密连接起来的,《汉语史稿》《汉语音韵学》等书既是他的讲稿,又是具有开创性意义、高水平的学术专著。
这给我们很大启发,高校教师如果没有高质量的科研作为支撑,只是照本宣科,就不可能有高质量的高等教育。”
师从王力30多年的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唐作藩说,王力先后开设过20多门课程,常常是根据开设新课的需要,一边研究,一边撰写讲义,一边上课,“他写出来的讲义,就是他的科研成果。他讲课条理清楚,语言精练,论证充实,逻辑严密。所以常常是一上完课,讲稿就可以送出版社出版,而且多是高水平的专著。”
1954年,王力奉命从广州中山大学调到北京大学任教。当时国外一些大学都开设了本国语言史的课程,对汉语语音、语法、词汇都作过深入研究的王力立即承担起汉语史课程的教学工作。
“王力有一句名言:‘大学教师要靠写书教学生,不能靠买书教学生。’他随时把自己的研究成果讲给学生,通过课堂教学,再不断使自己的研究深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张双棣说,王力讲授的汉语史课受到学生的普遍欢迎,课讲过一遍之后,他又集中力量进行整理修订,随后就出版了《汉语史稿》。“汉语史”这个中国语言学研究的新领域、大学汉语专业的新课程,就这样在教学实践中诞生了。
从1932年在巴黎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回国到1986年去世,王力先后在清华大学、燕京大学、广西大学、西南联大、中山大学、北京大学等高校任教50余年,著述等身的同时,也培养了一大批语言学人才。现在,王力的弟子、再传弟子乃至三传弟子已成为海内外汉语教学、研究的重要力量。
浑忘昏昼,龙虫并雕
“王力一生用毛笔写字,《王力全集》的1000多万字,都是他用毛笔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的。”唐作藩说,王力的勤勉、惜时是出了名的,“晚年,王力还每天坚持工作七八个小时。他的社会活动很多,有时上午从城里开会回家,已经是11点半了,但离吃午饭还有一刻钟或半小时,他仍要坐到自己的书桌前,继续他的研究和写作。”
王力把书房命名为“龙虫并雕斋”,他孜孜矻矻、不懈雕琢的,不仅有复杂的语言现象、高深的语言理论这条“龙”,而且还有文学创作和语言文字学普及这条“虫”。
“1927年我到法国留学,由于经济困难,我就想译些书维持生活。”“(抗战时期)我开始写小品的时候,完全是为了几文稿费。在这文章不值钱的时代,只有多产才不吃亏。”王力曾撰文回忆,早年开始翻译和散文写作,主要是为了解决生计问题,但这些翻译和创作却受到广泛认可。
其时在商务印书馆工作的叶圣陶,评价王力的译文“信达二字,钧(叶圣陶原名叶绍钧——编者注)不敢言;雅之一字,实无遗憾。”在云南《生活导报》连载的《龙虫并雕斋琐语》,鞭挞时弊,切中肯綮,不做无病呻吟,社会学家费孝通称赞其“表演精彩”。
20世纪50年代以后,“雕虫”的动力不再是经济压力。作为国内最知名的语言学家之一,王力担起了普及语言学知识的担子,不仅撰写了《音韵学初步》《汉语音韵》《诗词格律》等学术普及读物,还积极参与文字改革、推广普通话、汉语规范化等工作,撰写出《论汉语规范化》《关于古代汉语的学习与教学》《怎样学习普通话》等深入浅出的论著,很多普通读者因之受益。
1984年,已经84岁高龄的王力在写给儿子王缉志的一首七律中写道:“岂但谋生足衣食,还应服务为人民。”既寄予了对子女的期望,也是这位学术大家在耄耋之年留下的人生箴言。经由《王力全集》,人们对这两句诗、对王力漫长而卓越的学术和生命历程或许都会有更多的感悟。(本报记者 杜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