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识途先生 马识途 先生百岁不老
马识途先生有革命家、文学家双重身份,自己就是一本百年巨著。
文学家马识途著作等身,大家风范,人品文品皆为楷模。
世纪老人,依然思维清晰,精神矍铄,心系社会与文坛。
玩ipad的百岁作家
成都指挥街8号院,是四川省人大老干部住宅院,一个有故事的院子。这里的老人都曾经辉煌、曾经沧桑。最年长的马识途先生在这里一住数十年,依然有浑厚、爽朗的笑声常飞出窗外。
马识途先生被称作马老几十年了,我更愿意称他先生,因为先生不老。上世纪80年代末,马识途先生从省部级领导岗位退下来后,觉得时间更紧迫了。那时很多人还不知道计算机为何物,先生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了台家用286型计算机,很快学会五笔输入法,成为同时代最早使用计算机写作的作家之一。
前两年,孙女给他买了ipad2的平板,他现在一直在“玩”,看新闻看电影、收发邮件等。有人问及,先生总是乐呵呵的:“现在身体不好不去电影院了,就在平板计算机上看电影,很方便。”
在计算机前,马识途已修订、创作了《沧桑十年》《在地下》《党校笔记》《没有硝烟的战场》等鸿篇巨制,超出200万字,涵盖长短篇小说、散文杂文随笔、回忆录、文论、古体诗词和新诗。
最近他填写了一阕《寿星明·百岁述怀》:“过隙白驹,逝者如斯,转眼百年。忆少年出峡,燕京磨剑,国仇誓报,豪气万千。学浅才疏,难酬壮志,美梦一朝化幻烟。只赢得了,一腔义愤,两鬓萧然。幸逢革命真传,愿听令驰驱奔马前,看红旗怒卷,铁骑狂啸,穿山越海,揭地翻天。周折几番,复归正道,整顿乾坤展新颜。终亲见,我中华崛起,美梦成圆。”
从前历经腥风血雨
马识途少年立志,历经腥风血雨、戎马生涯。16岁时他从重庆忠县出发,去北平大学附属高中就读。1936年,怀揣工业强国之志,报考南京中央大学工学院化工系。他说“因为那个系有制造弹药的专业,这正合我意。”
在大学,马识途的进步政治倾向与革命意志日益坚定,积极参加抗日进步活动,成为党组织的重点培养对象。1938年3月,马识途由钱瑛介绍加入共产党。入党仪式上,他把本名马千木郑重改成马识途,对钱瑛说:“从今天起,我有了前进的方向,识途了!”
从此,马识途长期在“国统区”从事党的地下工作,与国民党特务斗智斗勇,九死一生。他先后担任过县委、中心县委书记、鄂西特委书记、滇南工委书记、川康特委副书记。1940年,鄂西地下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马识途妻子被捕杀,自己身份暴露,党组织安排他立即转移,报考西南联大中文系,潜伏下来发动和组织学生,在昆明领导了著名的“一二一”运动。
马识途先生谈到往事,非常轻松淡然:“我有一顶罗宋帽,可以翻转过来戴,一面灰色一面黑色。我有件可以翻过来穿的两用风雨衣,眼镜也是两副,黑框眼镜和假金架子眼镜。那时我嘴唇上蓄留两撇胡子,也是为了紧急时刮掉。
”地下工作中他多次历险,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在湖北、昆明、重庆、成都,为摆脱特务跟踪,马识途不停变换身份,当过流浪汉、小摊贩、学校教员、生意人,还当过县政府科员。在重庆或成都的闹市街头、茶肆商铺,马识途被特务数次跟踪盯梢,都能机智甩掉尾巴,脱离险境。
新中国成立前夕,白色恐怖下的川东地下党几乎全部被破坏,也影响到成都的地下党组织。根据组织安排,任川康特委副书记的马识途化装成做猪鬃生意的老板,辗转至贵州,借道广州抵达香港,与在那里的同志会合。
1949年3月下旬,中央通知钱瑛立刻带领马识途等地下党员北上北平,准备南下参加接管工作。马识途先随钱瑛接收武汉,后奉命赶赴刚解放的南京,与即将进军四川的二野会合。邓小平见到他们,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辛苦了!欢迎你们,地上地下,我们会师了。”
马识途先生还记得解放成都的那个冬日。他说,成都冬天雾蒙蒙的,解放大军进入川西平原后,却一直晴朗。太阳晒在军棉衣上暖烘烘的,加之心里很热和,觉得棉衣简直穿不住。过了天回镇、驷马桥,来到成都北门口。回想几个月前,敌人在四门设岗捉拿他,费好多周折才混出城,如今却坐在吉普车上大模大样回来了。先生形容当时的心情:“我的心简直要跳出来了!”
500万字洋洋大观
“我从西南联大中文系毕业,曾师从朱自清、沈从文、闻一多等,是他们把我训练成一个能写作的人。”马识途先生对自己文学路上的引路人一往情深,包括给他鼓励和扶持的周扬、邵荃麟、张光年、沙汀、韦君宜。四川文艺社出版的12卷本《马识途文集》共480多万字,汇集他70年文学生涯的主要作品,系统展示了其创作成就和艺术特色。
“我第一篇见诸报端的文章《万县》,发表在叶圣陶主编的《中学生》杂志,当时我还在读高中。在西南联大文学院读书时,写小说更是成了我的必修课,我创作了短篇小说《视察委员来了》,后来它成为《夜谭十记》的第一篇,改名为《破城记》。这篇小说受到俄国讽刺作家果戈理《钦差大臣》的影响。”
马识途上世纪3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从北平转道上海浦东中学后,他如饥似渴地阅读鲁迅、茅盾、巴金等文学家的作品。他说:“鲁迅是中国的脊梁,巴金是中国的良心。”至今,先生的书桌上还摆着鲁迅和巴金的两尊铜像,擦拭得一尘不染。
在马先生的著作里,《清江壮歌》和《夜谭十记》堪称经典。《清江壮歌》以当时中共鄂西特委书记何功伟、妇女部长刘惠馨两位烈士为原型,记录了上世纪30年代知识分子走上革命道路,在鄂西恩施开展地下工作的艰苦卓绝。
刘惠馨就是马识途的妻子,后来遭叛徒出卖牺牲了,女儿下落不明。1949年后,依靠组织和公安部门找了20年,历经坎坷,最后找到女儿在武汉一对工人夫妇家。妻子牺牲后,女儿被他们偷偷收养,长大成人。马识途找到女儿后,不让女儿改回姓马,让她仍与养父养母住在一起,侍奉养父养母。《清江壮歌》1966年出版后多次再版,已发行了数十万册,英雄传奇与故事感动过一代代读者。
《夜谭十记》收录《破城记》《报销记》《盗官记》《娶妾记》《禁烟记》《沉河记》《亲仇记》《观花记》《买牛记》《踢踏记》,该书由10个篇幅不等的故事组成。马识途以旧中国官场十位穷科员为主人公,通过他们轮流讲故事的独特叙述方式,再现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社会百态。
形象生动灵活,情节跌宕起伏,语言通俗幽默,一段段奇闻趣事、人间世相,令人忍俊不禁或玩味思索。《盗官记》被姜文以《让子弹飞》搬上银幕,电影公映期间,万人空巷。
马识途先生已出版单行本20多部,文集12大卷,洋洋逾500万字。他的作品行文简朴老辣又生动鲜活,或犀利或幽默。《清江壮歌》壮怀激烈,《夜谭十记》深邃讥锋,《沧桑十年》沉重忧伤,《在地下》惊心动魄……“一纪沧桑谁共历,平生忧乐我心知。”任何时候,先生都宠辱不惊,有健康、乐观、平和的心态。
世纪老人思维缜密
新中国建立后,马识途历任川西区党委组织部副部长、四川省建设委员会主任、建设厅厅长及中国科学院西南分院党委书记与副院长、西南局宣传部副部长、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四川科委副主任、省人大常委副主任、省文联主席、省作协主席。
从省领导岗位退下来后,马识途连续担任了五届四川省作协主席。省第八届作代会前,他极力举荐小说家阿来接过他的担子。他说,四川文学有很深厚的积淀,巴金、李劼人等一大批优秀的作家诗人,构成了四川的文学传统,是四川的骄傲。今天,马识途仍关心四川文学事业的发展,只要有幸聆听他讲话,你会感慨这位世纪老人清醒的头脑、缜密的思维和严谨的逻辑。
现在马先生正在积极筹备“马识途百岁书法展”。近300幅书法作品将在展后举行义卖,义卖款全部捐献给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用于资助贫困大学生。他表示:“我练了一辈子书法,虽不足以登上书坛,但能以书法作品做一件小事,足慰平生了。”
马识途先生人到百岁,能走、能读、能写、能说,生活简单而有规律,早上喝木耳煲汤或牛奶,再来一两个馒头。在外吃饭时,他会像小孩一样不顾陪护的阻挠,执意要吃几坨红烧肉,吃得很惬意。先生早起锻炼,然后读报、看书、练书法和写作,偶尔上网、看电视,一直保持对时事和文化建设的高度热情、关心,诸事了如指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