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佩尔的<她> 于佩尔的中国经验:她在这里 或她不在这里
从尤伦斯中心的大门口走进去,经过前台,就会直接进入“于佩尔肖像展”的展厅。文芳的作品挂在左边的白墙上,在满满当当的于佩尔脸孔中,分外扎眼。这是因为,作品里的于佩尔闭着眼、努力地仰着头,而一些无以名状的细线却在往下流泻,两股力量的角力,让这幅作品流露出一种疼痛。
仔细看,原来流泻而下的是发丝。“我觉得她的性格和头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是一个挺女性主义的女演员。拍了很多实验的电影、戏剧,很多人觉得她在影片里所诠释的角色,多少有一些变态的成分;里面的那种纠缠、个人化,甚至有时候的过于敏感,都会让你联想到三千烦恼丝。剪不断理还乱,头发越弄越弄不开,但是有一天,头发忽然疏通了,风一吹可以飘在空中。但这是不是最终的自由呢?头发,得不到。她本身也得不到。”
文芳的作品有两个版本,在第一个版本里,于佩尔的脸孔印在头发上,周围是一圈生了锈的剪刀。剪刀的刀刃直指于佩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钢琴教师》的结尾,遍体鳞伤的女人最终把刀子扎进自己的胸膛。在文芳的理解中,于佩尔总是出演被压抑、被蹂躏的角色,所以就用剪刀来代表男性强权的暴力与威胁;坚硬的刀子、柔软的头发,于佩尔在中间闭着眼睛,坚守着自己的世界。然而,这样的隐喻未免太过直白,当作品最终做出来时,她觉得没有剪刀会让这个作品更加纯粹,在尤伦斯展出时,她就把剪刀摘掉了。
这张肖像,与其说是照片,还不如说是一件当代艺术作品。在按下快门之前,文芳已经构思好要用头发这种新鲜的媒介来呈现。这不是文芳第一次尝试媒介实验,之前她曾把民工的肖像印在土灰色的城砖上,完成了作品《影壁》。“我特别希望让图片自由,在任何材料上,用材料本身的语言和图片的语言结合出一种新的可能性。”
向于佩尔提出头发这个构想后,文芳花了许多时间做技术试验,然后她飞往法国,与于佩尔的经纪人一起寻找场地。实际上,场地对这个作品并不重要,到了拍摄当天,文芳对于佩尔说了一句“你可以随便演你自己”,两个年龄、文化、历练都迥然相异的人,就开始了镜头里的无言交流。整个拍摄干脆利落,两个小时以内就完成了。
“于佩尔是个优秀的演员,你看她演《钢琴教师》,会觉得她没有给自己留一点余地,能完全把自己腾空,把角色百分之百地放到自己身体里面。所以,当我让她‘演自己’的时候,当我做这个作品的时候,我都有一个疑问:这个被拍的人是她自己呢,还是她演的那些角色?她是不是藏在这些角色的后面,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我无法回答。最后我选了这张闭着眼的照片,因为觉得这最能表达她给我的感觉:闭着眼睛她活在她自己的心里,而你看不到她。我记得她在法国的一个杂志上写过一段话:‘我在我不在的情况下,我本人就是真我,我在真正的自己不在的情况下,让大家来给我拍照,他们以为我在那里,实际上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