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凡大王叫我来巡山 我写《大王叫我来巡山》只用了20分钟
赵英俊的微博介绍是这样的一段话:“不但是当过主持人的编剧里写歌最好听的演员,还是会做电影配乐的电台DJ里唯一当过银行职员的歌手。”这段话里几乎包含了他从事过的所有职业——银行职员、歌手、电台DJ、电视节目主持人、词曲作者、演员。
他在歌坛打拼十几年,曾参加选秀、写网络歌,什么新潮玩儿什么,可依然难求一火。直到为电影《泰囧》创作音乐,他终于完成了人生的逆袭。随后他为多部电影写歌,包括《清风徐来》(《港囧》)、《唐人街》(《唐人街探案》)、《煎饼侠》(《煎饼侠》),以及《大王叫我来巡山》和《万万》(《万万没想到》),他也成为当下电影圈最红的音乐制作人。
在今年上海电影节期间,记者采访了这位顶着一头火焰般卷发、性格幽默诙谐、爱说爱笑的音乐人。他谈到了自己的人生故事和对音乐的感悟。其实,他的个人成长史,也是十几年来华语流行乐坛变化的缩影。
银行职员辞职参加《我型我秀》
写出翻唱神曲《刺激2005》
我是抚顺人。家里人在银行工作的比较多,所以我中学毕业后学了三年金融,进了建设银行(601939,股吧)做柜员,打字、珠算、点钞都特别熟练,我点钞就像下雨一样。但是我并不喜欢这份工作,那时候我组乐队、弹吉他,觉得这才是我这辈子要做的事。后来干脆把工作辞了,成为北漂一族,在酒吧弹琴唱歌。
2004年我参加了第一届《我型我秀》。那是国内选秀史的鼻祖级节目,我穿着五角星T恤,弹着吉他,一副摇滚青年模样。选秀之后我去了上海,在《我型我秀》的公司上班。
我去上海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包、一把吉他。我做过电台的音乐节目DJ,下雨就放下雨的歌,下雪就放下雪的歌,收听率还挺高的。我还去过东方卫视录节目,做“综艺咖”。 那段日子,不能说丰衣足食,起码衣食无忧。
那时华语乐坛最火的莫过于网络歌曲。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写了一首歌,浓缩了《听海》《至少还有你》《最熟悉的陌生人》《你的背包》《痴心绝对》《太委屈》等23首流行歌曲。这首歌写了三个月,因为它是个拼贴的东西,得尽量让歌词之间有些关联,在旋律上更要融为一体。
我一个人在上海,也不跟别人交流,每天工作室和家里两点一线,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首歌,跟自己较劲,最后终于做成了。我觉得写这个歌的过程,和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的男主人公有点儿像——心里的想法不能说出来,因为不知道能不能跑出去,跑出去那一天才觉得海阔天空。
当时是2005年,《肖申克的救赎》片名的另一种译法是《刺激1995》,我想我这个歌就叫《刺激2005》吧。后来很多人觉得这个名起得不好,但我觉得挺好。这首歌被网友称为“史上最强翻唱”,照现在看,应该叫“神曲”。
我在上海有了一点儿小名气,拍电影《夜店》时,我跟徐峥一见如故,很快成为哥们儿。我在上海生活了四年。上海是一个能让努力的人活得有尊严的地方,但是如果想做音乐、做电影,还得去北京。所以我决定回北京,一方面我认为自己更适合做演员,另一方面我觉得如果这辈子不回北京,肯定得后悔。我记得最后离开上海的时候,心里挺舍不得,在电台的节目里放了很多告别的歌。
为《泰囧》配乐闯进电影圈
写电影歌曲都是命题作文
回到北京,从头开始,我发现做演员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一个角色一等就是好几年,最后还黄了。我又重新操起音乐老本行。徐峥的《泰囧》后期制作时,把配乐工作交给我,这也是我第一次接触电影主题曲的创作。我写了一些旋律,大家开玩笑说,干脆编两句词唱了得了,所以就有了《我要和你在一起》这首歌。
徐峥开始跟我说,我们这个电影票房只要能卖到6000万,我就满足了。没想到《泰囧》大火,票房很快过了十亿,所有人脑袋都冒出汗了,有一种被吓傻了的感觉。
从那时起,我开始与电影音乐结缘。说到电影音乐,我童年时印象最深的电影是《喋血双雄》,我在录像厅看完了这部电影,出去后觉得整个人热血沸腾。我又去音像店租了一盘这部电影的录像带,回家看完后舍不得还,把人家录像带的芯取出来,换个旧的芯,装好了再还回去。
后来那家音像店所在的那条街我都不敢去了。《喋血双雄》的主题歌是叶倩文唱的。到了有网络之后,我才知道那首歌最后面是怎么唱完的。在我心目中,那首歌的地位和那部电影是一样的。
这几年我做了一些电影歌曲,都是命题作文,按照导演和制片人的要求来写歌。写这些歌曲的过程都很奇怪,比如说《唐人街探案》,因为人家找我演了,总要巴结一下导演吧,哈哈。那写什么呢?怎样用一首歌来写一个探案?这个好难,我一直没有方向。
直到电影快上映了,突然制片人跟我说,一首歌干嘛要唱破案啊,我们就唱唐人街嘛!听他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所以我想到食物,想到乡愁。“请问走多久才到唐人街”这句词出来,一首歌也就出来了。唐人街是什么?是乡愁,是怀旧。要用生僻字吗?用了也写不过方文山,那就平实一点儿吧。一个晚上就写出来了。我用了一点点中国风,五声音节,东方人听起来更容易接受。
我写《大王叫我来巡山》用了20分钟。对方只有一个要求——歌曲里边不能提到孙悟空。那好办,剩下的我随便来吧,很容易就写出来了。但是,写《火锅英雄》里面的那首歌,我苦熬了三四个月,还是写不出来。我跟导演犯了同一个错误,我们都想写出很深刻的东西。
后来有一天,突然导演一拍脑袋说:“电影里边有一件事情说得不太清楚,我们就用一首歌把这件事说清楚吧!”他这么一说,我也突然明白了,说你可以走了。然后,第二天早晨6点,歌就写好了。所以沟通是非常重要的。一首歌不能承载那么多,只能承载电影里边很小的一点儿情绪,一定要把这个东西找准确了,然后把这个东西变成一首歌。
《万万没想到》的《万万》这首歌我几乎想了半年,因为网剧的主人公在每集最后总是会说一句“万万没想到”,所以这句话也必须是歌的最后一句。别人肯定想,这人傻啊,这首歌还用想半年?但是提出问题花费的力气,永远都不够解决问题。对我来说,写歌像玩数独游戏,抓到题眼,顺势而为,剩下的就是慢慢填出一首歌。但是,知难行易,写歌和做电影都是一样的,想法是最困难的,想法有了,后来的部分就简单了。
我为《港囧》写《清风徐来》。这个歌里有一句词是“顺流而上海阔天空”,这个是病句,人怎么可能顺流而上呢?但我的答案是,年轻的时候人都喜欢拧着劲儿来,年龄大了才发现应该顺着来,顺应周遭环境,才能更好地活下去。很多事,一步顺了就全顺了。只要做好一件事,另一件事就会来。
电影歌曲也应是一首独立的歌
雅俗共赏是艺术的更高境界
常有人问我,写这些主题曲要看多少遍电影?事实上,我几乎全程参与了这些电影的拍摄。《港囧》我是编剧之一,《唐人街探案》我客串了一个角色,《万万没想到》中我演了一个小妖怪,所以我能更好地理解电影,拿捏好主题曲的分寸。
写电影音乐,需要和导演交流、对话。比较大的障碍就是一首电影歌曲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每个人之前都有自己的想象,谁能说服谁?导演也好,制片人也好,他们通常会有这样的诉求——这首歌一定要为电影服务,恨不得把台词唱进去,恨不得唱出演员的名字,一定要有电影的名字。
但是我总是觉得,不管怎样,既然是一首歌,必须得有一首歌的尊严。我不能全心全意为另外一个东西服务。对于听歌的人来说,假如他没看过这部电影,当他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也应该听得懂,也要有情绪的共鸣。这种共鸣就会让他关心这部电影。所以我在和导演交流主题歌的创作时,总会处于一种谁说服谁的状态。
当然还有一些导演被说服之后,他还要定义一首歌曲的走向,因为有些电影里边包含很多种情绪,是讲亲情、爱情,还是仇恨、厮杀?但是一首歌哪能承载那么多东西?所以我在一般情况下,都是在歌曲里掏出一条很小的线索,只要这个歌有移情的作用,就会对电影的推广产生好的影响,这样就好。当然我还是争取把每首歌都写得准确,跟电影有足够的关联。
写电影主题曲有个秘诀——写得好不如写得准。让一首歌容易记,是一个歌应该有的道德,或者说美德,如果歌曲作者没有这样做,其实是他不够努力。
我觉得自己早已过了想表达自我的阶段。真的让我写自己,我反而无话可说。小时候我也是个文艺青年,看了很多电影,听过很多音乐,玩过乐队,也写过一些歌。现在回头看,却觉得当年那些歌的形式大于内容。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艺术已经不是阳春白雪。
我现在依然有自己喜欢的超冷门乐队,但已经不认为这是唯一的艺术。我觉得能够做到雅俗共赏的才更是艺术,比如《这个杀手不太冷》,我妈妈看不懂这个电影到底是在讲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但是看完她哭了,觉得好看。
李宗盛隔了那么多年写了一首《山丘》,一下子把这一段时间歌坛所有的歌都给比下去了。所以只是他想不想写的问题。也许哪天罗大佑也发了个大招,让人惊呼“果然是罗大佑”。说明什么?牛人永远牛。
现在来看,电影主题歌推广手法和传统唱片推广手法好像不太一样。电影歌曲都依附着电影的价值,都是电影营销层面的团队以电影的渠道去推这首歌,完全为电影而生,为电影而死。这种情况下,有的时候对一首歌是一种辜负,因为它跟电影一旦结合了之后,好像在其他领域就无人问津了。我希望它的生命不要那么短暂,更多的歌曲能以更多的方式,留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