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杭生追悼会 郑杭生:一个全面接地气的社会学家——陆学艺逝世一周年的学术追思

中国社会学会名誉会长、中国人民大学一级教授郑杭生致辞

尊敬的校长、各位领导、各位同仁:

陆学艺先生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一周年了,在这一年当中人们越来越感受到,他作为我们学界一个杰出的代表人物、领军人物离我们而去,对中国社会学界所造成的损失是严重的、是不可弥补的。就我个人来说,也失去了一位这样的挚友,也倍感惋惜和悲痛。在他逝世一周年之际,以学术研讨会的表达对他的追思,表达对他学术遗产的尊重和继承,是非常恰当的、很得体的,也是让人深感安慰的。

为了准备这个学术性的追思发言,我检索了他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约三十多年左右的社会学学术活动,他完成的课题、发表的论文、著作等。我们完全有根据说他是全面接地气的社会学家,非常值得我们学习。可以这样说,老陆在学术上的灵感、达到的水平、取得的成就都与这一点密切相关。

所谓全面接地气按我的看法至少要做到在三方面接地气,这就是:一是要接现实中国的地气、二是要接历史中国的地气,三是要接中国立场观点的地气。其中接现实中国的地气无疑是最基本的,但不是唯一的,如果把接地气仅仅理解为第一方面是不全面的。我说陆学艺是一位全面接底气的中国社会学家,就是说在这三方面他都做得很出色,由于时间的限制我就简要说说这三方面。

首先,在接现实中国的地气方面,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老陆就很注意组织大型的社会调查和社会研究,其中就有著名的中国百县市经济社会调查,后来又持续的做百县市经济社会追踪调查,他还做百乡村经济社会调查,动员和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年轻学子对中国社会进行深入的剖析和研究。

这是他主持国家社科重点课题,《中国国情丛书》、《百村经济社会调查》的必要步骤。这个课题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老陆关于中国社会的一些重要的论断、观点,比如说他对社会结构大约落后于经济结构15年的论断,他关于中国社会阶层分为10个阶层的划分等观点,都是深入调查研究的结果。

同样,他领衔编写的系列皮书《社会形势分析和预测》,主编的《北京社会建设六十年》等等也是如此。

老陆很早就养成了实际调查的习惯,有好几次我们在外地开完会,他说他还要到一些地方进行调查,不能一起回北京。可以说调查研究已经成为他的学术生活方式,这也是他对中国社会,特别是对“三农”问题有真知灼见的原因和根据。

其次,在接历史中国地气方面,老陆对中国社会思想史的研究十分重视,主持了中国社会思想史研究的国家重点课题,出版了他和王处辉共同主编的六卷本《中国社会思想史》资料选集,作为这一重点课题的阶段性成果之一。老陆重视研究中国社会思想,这是继承了孙本文、费孝通等先辈留给我们的优良传统。

孙本文先生在上世纪30年代就提出,中国社会思想为研究中国社会学者必须研究的材料。费孝通先生在最后十年同样指出,中国丰厚文化的传统和大量的社会历史实践,包含着深厚的社会思想和人文精神理念,蕴藏着推动社会学发展的巨大潜力,是一个尚未认真发掘的文化宝藏。

从过去的20多年的研究和教学实践来看,深入发掘中国社会自身的历史文化传统,在实践中探索社会学的基本概念和基本理论,是中国学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发展方向,也是中国学者对国际社会学可能做出重要贡献的途径之一。

在这方面老陆的观点我是非常同意的,我们有很多相同的看法,比如说我曾经多次指出,我国学社会学系的学生必须要学《中国社会思想史》和《中国社会学史》这两本史,否则对自己这方面可开发的宝贵资源一无所知,或者是知之甚少,一味学欧美的东西,造成洋气有余、地气不足,这样的学生很难期待他有什么理论自觉,而这样的学生当了老师就会对他的学生进行误导。

第三,在接中国立场观点地气方面,立场观点方法是任何一个学者都无法回避的问题,老陆在社会学界坚持的正确立场观点方法主要体现在这样几个层面:

1、是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他写到“社会学健康发展,得益于我们有一个正确的发展方针”,这就是社会学研究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社会学要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就在社会学界重建之初,费孝通教授曾做过明确的阐述,他说要建立以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为指导的,密切结合中国实际,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的社会学。我国的社会学必须是反映具有社会主义性质和中华民族特点的中国社会的社会学,它的内容既不可能是建国以前的社会学简单恢复,也不可能是任何外国社会学的直接引进,我们虽然要批判继承所有过去社会学的成果,但必须立足于当前中国社会实际为主,通过实践的考验逐步发展我们自己的社会学。多年来,中国的社会学工作者坚持了这样的方针,保证了我国社会学事业的发展,正是坚持这样的方针,我国社会学界几十年来在各种风风雨雨当中保持了正确的政治方向和学术方向,使学科得到了极大地发展。

2、是坚持社会学必须本土化,他说“迄今为止,我国的社会学的话语体系主要还是引进版,属于西方话语体系,但是我国要在世界上有一定地位和影响力非要发展自己的理论和相应的话语体系不可,这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本土化过程”。我们主张本土化,并不是不管世界社会学发展的整个规范系统,而是在遵循普遍的规范原则基础上,在理论规范上有所创造,我国独特的社会文化传统,以及快速的社会变迁,确实为我国社会学本土化提供了广阔的前景,我们相信经过我国社会学工作者的不懈努力在不远的将来,在我国本土上将会涌现一批世界性的社会学巨著,产生出中国的社会学理论、流派和系统理论,从而不断扭转当今中国社会学与西方社会学不平等的对话体系,而且还为世界社会学提供一个具有主导性的话语体系,从而有中国特色的社会学就可以建立起来。这是老陆在中国社会学50年当中明确写的。

3、是把人民的利益、社会弱势群体的利益始终放在自己心上,他对改善民生为重的社会建设的论证,对解决“三农”问题的呼吁都贯彻了这样的红线。

4、是有自己的原则立场,既正面支持推动全国和各地的社会学发展,帮助他们能够做大做强,又敢于批评一些妨碍中国社会学健康发展的错误观点,这方面的事例不少。所有这些,我觉得都值得我们,特别是中青年社会学者,尤其是青年学子好好体会。

最后,我在悼念挚友陆学艺一文当中表示的,我们应该向继承和发扬费老、雷老的事业一样,也要更好的继承发展老陆的事业,推进中国社会学的发展,使中国社会学成为世界社会学一个既繁荣又有活力的学术中心。今天我就用这样的话来追思、纪念我的挚友陆学艺,可以这样说,我们可以忘掉许多东西,但是中国社会学界绝忘不了陆学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