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与林绍良先生的一次单独谈话

1986年2月,应新加坡福清会馆主席林日顺先生的邀请,由时任县长的邱玉清率领福清闽剧团赴新加坡,在狮城进行近一个月的演出。期间,侨居世界各地的融籍华人华侨不远万里纷纷云集新加坡观看闽剧演出,畅叙乡情乡谊,成为当年新加坡华人社会的一件大事。

当时,我以演出团副秘书长身份随团出访,主要任务是收集乡亲及新加坡各界对演出的反映,还为新加坡《联合早报》提供一些演出报道。在此期间,林绍良先生曾数次携夫人到加东剧院观看演出,但我并没有直接接触过他。

记得在2月中旬的一天,那天下午,剧团的人都去剧场彩排,只有我一人留在下榻的晶殿大酒店,为新加坡国家剧院写书法条幅。

约莫四时左右,我写完字到大堂,看见大堂一角的酒吧厅边坐着一位老者,看似林绍良先生。我便上前一看,果然是他。于是我告诉他剧团的去向。林先生看到我拘束的样子,便谦和地让随员搬来一把座椅,让我在他面前坐下,说:“不要紧,我们就在这里等,说说话。”我们就在大堂里漫谈起来。

林先生先是问了我的一些情况,末了突然深情地叹了一口气说:“时间过得真快,不觉得离开家乡几十年了,从上次回乡到今天也有二十多年,不知道家乡现在是什么样了。”因为我对林先生的故乡海口牛宅村并不熟悉,只好对他说:“牛宅村的情况我不太了解,不过现在福清变化很大,自从建了东张水库以后,十年九旱的面貌改变了,地瓜县的帽子摘掉了,人民生活有了很大改善。”

林先生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又问“弥勒岩现在怎么样啦?我小时候放牛常在那里玩。大人们讲‘敲肚脐,会发财’,我们几个放牛仔天天都用石头敲打弥勒佛的肚脐。”我告诉他,弥勒岩的后山以前没有管好,许多石头被人采去盖房子。前岩保护得还好,弥勒完好无损,还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他听了连声说:这样好!这样好!

接着,我又向林先生介绍了一些家乡的情况,末了,我对林先生说:“如果有机会,希望您能回家乡看看。”他爽快地回答:我做梦都想回去看一看,有机会一定回去!我们交谈了约半个小时。

这次和林先生的交谈时间虽短,内容也不广泛,但却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身价百亿、名闻全球的巨商林绍良先生为人十分谦和,对人和善,一点架子都没有。从他的言语和表情中,我还深深地感受到林先生的一片殷殷怀乡之情。他身在异乡,那么多商务缠身,依然关心着家乡,向往着乡关。我想正是他的谦和与乡情,使他在侨界中享有崇高的声望,成为他们的领袖。

和林先生的邂逅已过去了近三十年了,今天在纪念林先生逝世周年的日子里,回忆起来,仍然像昨天一样,林先生的音容笑貌依然浮现在我的脑际,似乎他此刻就端坐在我的面前,微笑着和我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