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冬梅:21人董事会的牌局

即使把大股东让给了二女儿,但这并不妨碍杨国强继续以掌舵人的身份引领碧桂园的航向。一个月前的5月29日,碧桂园的董事会进行了一次扩容,成员达到空前的21人。就董事会的规模而言,在中国的地产行业中,仅次于恒基地产的22人。

新增加的4位执行董事都是在工程、营销、设计、开发等领域有着多年从业经验的职业经理人。调整后的董事会新旧势力显得更为均衡,杨家人及杨国强的亲信在执行董事中的占比由先前的九成下降到六成。

职业经理人队伍的壮大还不仅仅体现在董事会。人力资源部门和地区公司的高管,包括公告未披露的几个副总裁,都是碧桂园从外界挖掘同内部提升的精英。早年事事亲历亲为的杨国强现在反而更愿意退居幕后,把更多的球传给有能力的少壮派。这打的是一张什么样子牌?

仅有中学文化水平并且泥水工出身,但在企业管理上开放、开明的态度,弥补了杨国强自身能力和眼界的缺漏。从中建五局空降的现任总裁莫斌仅用了3年时间便让碧桂园走出低迷、重振旗鼓,除去个人才能,自然还离不开杨国强的信任和支持。2013年,碧桂园将进入一个全新的高速发展阶段,但新的董事会架构能否完成其历史使命,家族企业中老板和职业经理人的矛盾与冲突能否在碧桂园成为例外,目前都还只是问号。

此次碧桂园董事会增加了6名新成员,包括4名执行董事和2名非执行董事。最受关注的是被委任为联席总裁及执行董事的朱荣斌。朱荣斌是地产业内少有的科班出身、具有过硬专业背景的职业经理人,毕业于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持硕士学位,为国家注册监理工程师、国家注册造价工程师及高级工程师。其履历亦颇为丰富,曾为中海地产开拓华南市场,担任中海地产董事、助理总经理兼华东区总经理,2008~2013年4月供职于富力地产,离职前是富力地产副总裁兼华南地区总经理。

朱荣斌转职后,一位与朱荣斌共事过的行内人士向记者透露,朱荣斌属于多面型人才,工程、建筑、设计、营销都是其专长,为人温和,做事风格是稳健踏实。更重要的是,他具有目前碧桂园管理层所不具备的在大型上市公司核心岗位的从业经历,杨国强希望借助他多年建立的地方政府关系网和行业人脉帮助公司拓展土地。

另外3名执行董事都是碧桂园的现任副总裁,其中谢树太被称为碧桂园的第一个大学生,1997年就加入公司,目前负责碧桂园若干房地产开发项目的整体管理及监督,并兼管酒店及物业管理公司的整体管理工作。宋军及梁国坤在碧桂园的服务时间也超过14年,前者负责集团的一个重点区域公司,后者则专注于景观设计与园林绿化体系管理及监督工作。

这是2007年上市以来,碧桂园对执行董事阵容所做的一次最大调整。2010年莫斌取代崔健波的位置,在10位执行董事中,唯有莫斌是非杨家亲属或亲信。而此次,杨国强可谓是对权力核心的势力格局进行了一次大变革,职业经理人的表决权陡然间增加了4个席位,几可与亲属及元老派相抗衡。

膨胀后高达21人的董事会规模在我国地产行业中也是史无前例的。就算是销售规模翻倍于碧桂园的恒大、中海、保利、万科,董事会成员也仅是9至11人,而香港的家族企业中,郑裕彤掌舵的新世界中国只有12位董事会成员,李嘉诚的和记黄埔和长江实业分别有14位和20位,只有李兆基的恒基地产董事数目达到22位。

在有多年投行经验的盛富资本总裁黄立冲看来,一般情况下,一个公司构建庞大的董事阵容出于两种考虑。其一,股东之间有争议,为了防止一方提名不相关人士进入董事会导致大权旁落,另一方会积极引进熟悉业务的新人选加入。另一种情况是为了维系各界关系而进行的董事会成员扩充。

碧桂园似乎并不适用于以上两种情况。理由是公司的项目总数已由上市前的26个激增到目前的124个,未来还会进一步壮大业务规模及版图,因此需要一个强大、具备房地产业及企业管治等各方面专长、高效干练的领导班子。

实际上,来自外部的职业经理人新血液早已渐次渗入。例如,目前负责人力资源部门的高管便是来自中粮集团,副总裁王少军曾为广州万达总经理,湖南区域总裁黎晓林曾是长沙万科总经理。

“对一个封闭的家族企业来说,老板的个人才华决定了公司的上升空间,老板的个人规模限制了公司的发展规模。”黄立冲这样认为。这个结论可以部分说明碧桂园、富力、雅居乐、合生等家族企业发展的不稳定性,及业绩落后于万科、保利、中海等职业经理人掌控的公司的原因。

杨国强对此应是深有体会。2007年4月,碧桂园成功上市,最大股东杨惠妍以692亿港元的身家一跃成为内地新一代首富。碧桂园模式一时备受推崇,各种赞誉和光环纷纷落在杨国强身上。而他本人也深信在珠三角获得巨大成功的碧桂园同样能在其他市场落地生根,事实证明,杨国强过于自信了。2008年,碧桂园多个省外项目销售不佳,有的项目还暴露出了工程质量问题,社会抨击随之而来。2008~2009年,公司销售额、毛利率、现金等指标都出现了大幅波动。

上市初期,碧桂园的项目几乎都是杨国强自己去谈下来,但沉痛的现实令他不得不正视个人能力的局限。这种窘境下直接触发了2010年莫斌的空降,及后来一系列职业经理人的加盟。现在每逢周一晚上,碧桂园都会举行两个小时的商会,对区域上报的土地资料进行讨论。决策委员会由杨国强担任组长,莫斌及另一名副总裁担任副组长,相关执行董事作为组员。

来自外界的客观推动力之外,杨国强舒放的态度,也促成了企业从封闭走向开放。现年58岁的杨国强从苦日子中一路走来,文化水平不高,但不安于现状、善于学习的因子始终深埋在其体内并造就了一个泥水工到首富的蜕变。碧桂园内部,甚至外界都知道,杨国强喜好学习,爱看李嘉诚传记,碰到好书还会送给下属分享,杨国强还鼓励家族和高管的子女到碧桂园工作。一位管理学专家表示,董事会的成员结构并不能成为界定家族企业和现代企业的标准。现代企业的标志之一是企业主能客观评估个人的能力,有公平、客观的人才选拔和竞争机制,不因个人好恶来决定下属的晋升空间。

跟合生等高管频繁更迭的家族企业比起来,碧桂园的高管队伍凸显出了很强的稳定性,职业经理人的野心与老板的猜忌之间的矛盾也暂未露出苗头。崔健波在碧桂园的供职时间长达7年,而莫斌虽仅到任3年,但其在碧桂园推行的一系列企业架构、项目管理、产品创新等改革措施都得到了杨国强的大力支持,也因此,从2009年到2012年碧桂园合同销售金额年复合增长率超过25%,一扫此前的颓势。

投资机构对杨国强的知人善用,用人不疑给予了很高评价,这为碧桂园在资本市场上的表现加了不少分。但就目前而言,杨国强给予职业经理人的广阔空间仅限于经营权的层面,碧桂园的实际控制权仍是牢牢握在杨家人的手中。截至2012年12月31日,大股东杨惠妍仍持有高达57.49%的股权,杨贰珠、苏汝波、张耀恒、区学铭仅分别持有5.59%、4.12%、4.69%及4.23%,杨永潮所持股权则只占0.01%。

杨惠妍的绝对控股地位虽然能为杨国强日后的权力交接提供足够保障,但中国的家族企业往往带有明显的个人烙印,初代企业家的政商关系、个人凝聚力等软性竞争力通常很难被下一代所传承。这意味着,杨惠妍未来将继承的不仅仅是巨额财富,还有诸多未知的挑战。这种挑战下会演绎出故事,但是不是灰姑娘童话故事,还要在往后的时间中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