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海京剧唱段集锦 京剧架子花脸行当的时代先驱
今年是袁世海先生诞辰100周年。先生近80年的舞台艺术实践和对新中国京剧艺术全方位的巨大贡献足以证明:袁世海先生是在京剧史上彪炳史册,必然要留下辉煌一笔的杰出艺术家,是20世纪京剧发展高峰阶段贡献巨大的创造者,是推动京剧花脸艺术继金、郝、侯之后迈上一个新台阶的赫赫功臣,更是新中国京剧继承创新伟大艺术实践的重要领军人物。袁世海先生身上具有着京剧前辈和同辈名家的许多共有的艺术天赋,走过了许多艺术家获得成功必须跋涉的艰辛经历;但他更具有着前辈没有的充满时代感的创造理念和创新的天赋、本领、造诣。这种独特的艺术气质和求索精神,支撑着袁世海先生能在前人成就的基础上,结合时代审美的变化和自身艺术理想与艺术条件的特点,在传统上焕发出无穷的时代新意,在创新中体现出厚重的传统底蕴。我想,这既是他继承创新成功的基础,也是我任何人想提高京剧继承创新的成功率不能不学习、研究和佩服他老人家的关键。
从京剧架子花脸表演的规律上看,不能不承认其具有的程式化和形式感都是很鲜明和具象的。优点是前人创造的行当表演美感和精湛的手段足以让后来人只要学到家,传达出便可讨俏,获“好儿” 。但同时也为心存高远,追求突破创造的有志者设置了不易逾越的难题。从这个角度说,京剧花脸艺术,特别是不是以唱为主的架子花脸表演,要根据生活和审美的时代变化,在新人物、新手段、新技巧上创造、出新,也就比有些行当,甚至比铜锤花脸要难很多很多。袁世海先生的不凡,就在于能戴着传统和行当的“镣铐”舞动出无穷的新意,并使原本束缚手脚的“镣铐”还能成为为自己舞动表演添光增彩的光环,为新提气、提色。在传统表演和特色的基础上用他塑造的新人物焕发出的的确确的新亮点、新看点、新创造。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理一下京剧花脸的剧目历史会突然发现:袁世海先生创造的新剧目和新人物,而今成为经典性保留剧目的数量真是多得令人惊奇。与花脸前辈更多是在继承基础上点石成金不同,袁先生艺术生涯中新创的花脸经典剧目成功率数量之多、获得的承认程度之高,仅从当前京剧架子花脸演员上演的剧目选择之集中和表演路数的普遍习学尊崇上就可得到明证!他新创与改编的如: 《将相和》 《野猪林》 《九江口》 《李逵探母》 《黑旋风李逵》 《响马传》 《桃花村》 《除三害》 《红灯记》 《平原作战》等;在传统基础上创造为私房独具的如: 《群英会》 《华容道》 《长坂坡》 《青梅煮酒》的曹操, 《连环套》的窦尔墩, 《霸王别姬》的项羽;即使是传统戏《芦花荡》张飞的“走边” ,又有哪个演来不是以袁先生这道“蔓儿”为范本和标榜!是因为他的创造与古人不同,时代性鲜明,观众欢迎,特色独具,讨俏传神。可以说,目前京剧架子花艺术无论是演出剧目,还是表演风格,“袁派”艺术风靡天下是个不争的事实。从这个角度说,袁先生当之无愧地是一位既能革新传统,又能创造新传统的巨匠大家!如果说《九江口》中的张定边、 《李逵探母》中的李逵、 《红灯记》中的鸠山等更多体现为袁世海先生的新创造,那么他一系列代表作中曹操形象的生动精美、细腻传神则标志着袁老在继承传统上那超人般的出神效果、出奇本领、出新贡献;也可以说这比那些新的形象创造更需要聪明智慧的灵思和出神入化的突破。不应忘记,袁老之前就有黄润甫、郝寿臣、侯喜瑞等被誉为“活曹操”的先贤。他们塑造的人物和焕发的神采是京剧宝贵并永远珍视的财富,将架子花脸曹操从扮相、脸谱,到唱念格局,再到表演风格效果都升华到一个艺术瑰宝的高度。
袁老传承的是郝氏一脉,固然郝氏“活曹操”凝重威严、顿挫鲜明的表演风范,先天就赋予了曹操更大的气魄与表演上的精致入微,但经袁老几十年的潜心揣摩、悉心体会、精心创造,又的确将曹操的这个“活”更赋予了美学和人物,包括京剧表演时代性发展、审美性升华的新高度,使袁世海这个“活曹操”美誉名副其实地在传承前辈精华基础上上升到了一个新的艺术高度和个性化的创造,说袁老大大发展了京剧100多来的曹操表演是恰如其分的。袁老的曹操形神摄人。那相貂红蟒的扮相,耸肩眯眼的神态,富有雕塑感的动作,具有磅礴气势的唱念,迸发生动性和喜剧感的效果,特别是他在《群英会》 《横槊赋诗》 《烧战船》 《华容道》 《长坂坡》《青梅煮酒论英雄论》等代表作中的精彩演绎,真正把这一谁也没见过的人物演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各具不同,各有美感。尽管,袁老是“人物派”的旗手,但他把人物演活演深,可不是用意念说出来的,而是用扎实的传统和过人的表演功力、生动的表现手段京剧化、行当化、流派化地完整再现的。因此他的曹操有人物更有美感,有深度更有趣味,有传统更有新意,有整体更有个性。袁老塑造的曹操是其艺术的巨献,也是近60年来京剧人物和表演的高峰。看他一系列曹操形象不能不让人睹之难忘,品之绵长,我感到袁老的曹操不仅是京剧宝库中的精品,而且为中国传统表演文化的神品!袁老的艺术气质和修养令人钦佩,但他从小入富连成科班,没上过什么学;青年江湖奔波,更没多少所谓书本的理论。可是他领悟传统的透彻性,把握时代变化的敏锐性,钻研人物戏理的颖悟力,化古为今的创造力,吸收别样艺术的消化力,真是太超凡了。研究袁世海的成功经验和艺术特色,不妨从三方面考量:他艺术肌体的血液中流淌的是纯纯粹粹的扎实传统;他强劲律动的艺术脉搏与时代的发展紧密相随;他用不停歇的大脑可以聪颖敏锐地将传统精华和外来的营养调和为全新而成熟的属于自己的新的艺术面貌。这可不是任何一个演员都能做到的——包括有些成功的艺术家。但袁老就能!因此,今人或后人学习袁老,学习掌握他演什么、如何演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学习和研究揣摩他是从哪里出发?以什么为创造支撑?又是怎样才能成功出新的?可见,没有扎实的传统学不了袁世海,没有刻苦的恒心成不了袁世海,没有政治的成熟赶不上袁世海,没有渊博的腹笥比不了袁世海,没有灵颖的悟性读不懂袁世海。我惊叹袁老缘于他那精彩夺人的剧目,我喜爱袁老缘于他塑造的美轮美奂的人物,但我真正崇拜他为一个聪明绝顶的艺术大师,则缘于他关于现代戏中区别两个日本鬼子人物的朴素定位——一句简单而朴素的话:“鸠山是狐狸,龟田是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