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栋天京剧 关栋天“京剧界的男高音”

记:你原名关怀,演过《贞观盛事》、《廉吏于成龙》,得过白玉兰奖和文华表演奖,京剧演员关怀名头已很响了,为什么改名关栋天呢?

关:(嘿嘿笑)其实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原因,只是说,因为大家有各种各样的朋友,有朋友对我的健康特别关心,从学习角度他们认为说,叫关怀对我演艺生涯,帮助和影响力会更好,名气会更大;因为名气大,挣钱会更多,但是带来的影响是我的身体会不好,健康会不好,怎么办呢?那就改名字,会对健康好,你要取舍,究竟是要名气要有钱呢?还是要健康?当时是2002年,我已经46岁了,我就想,每个人就一辈子,健康是一辈子最重要的,对吧?名气曾经有过,将来没名气也很好,有健康呀!

活得健康比任何东西都好,2002年说改就改,我都没通知我父母亲,我都改完、用完了,我才告诉他们,父母亲非常开明:你喜欢就行,你改什么不也是我们儿子嘛!(哈哈大笑)

记:1988年你32岁,已经是国家一级演员、市人大代表了,而1990年你抛开这一切去香港,先后做传媒、红酒、钢材等生意,其间你首次将"曼联俱乐部"引入中国,直到2004年回来退休,你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吗?

关:2004年我已经结束了所有的生意。我今天跟你讲很简单,我为什么要退出江湖?我真的不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我做过生意,但我绝对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我不会挣钱,你知道吗?论聪明,我相信自己不会比别人笨,戏都能唱好。但做生意是跟艺术领域完全不同的东西,何况我俩没要孩子,那两人吃饱全家不饿,对生活也没太高要求,泡饭有得吃,日子简简单单,健康平安就是福。

从来没想过开宗立派

记:梨园行内人说你是天才型的演员,"祖师爷赏饭吃",又出身京剧世家,你25岁刚上台就一炮而红,得了很多奖项,甚至有京剧界"男高音"的美誉……你没想过成为开宗立派的大师吗?

关:我非常负责任地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我只是骨子里喜爱京剧,因为遗传基因,我父母亲干这个的,这玩意,遗传是没法改变的,遗传好、天赋不错、条件很好,相信京剧界比我天赋高的人不多,一个用声音吃饭的人,梦寐以求的条件,我都有了,我父亲有高音,他最出色的是对声音的控制能力,对发音的位置和气息的运用无人可比;我母亲因为唱程派的,程派的嗓音比较圆润、比较宽厚,行腔比较委婉,这些天生的遗传。

两个人最好的东西,非常"不幸地"遗传到我身上。

开宗立派是一个很辛苦的事情,人活一辈子干吗那么辛苦呢?你喜欢这个,而且有机会去从事这个行业,那就很好了。其实我不只是搞京剧,我尝试过演话剧,拍过电视剧、做过主持,跟艺术相关的我都有兴趣去尝试,也自信能做好,很开心呀,活得多轻松啊,我觉得能让自己开心快乐,同时也能给别人带来快乐,那就好了,不要去开宗立派。

记:你妻子周玖原来是香港无线电视台新闻女主播,后来当上了全职太太,你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被太太"管理"得很舒服吧?会否要小孩?

关:我非常负责任地讲,肯定不是百分百地舒服,任何事情都是有个取和舍的问题,问题是你要哪个。夫妻之间需要不断地去磨合,不断地了解,互相之间的宽容、体谅、信任、爱护,都非常重要。因为每个人都有缺点,不光是我,相信我太太也是,都是人嘛!缺点不影响我们共同的生活,有缺点要善于去改,愿意为对方去修正。我太太以前怀孕过三次,现在大概是不会要了吧,两人世界也很好。

记:你演了这么多年的戏,演京剧、歌剧、话剧甚至粤剧,也曾经下海经商,经历了这么多台前幕后的人生风雨包括与周立波的风波,最大感慨是什么?

关:最大感慨就是说珍惜生命吧,在人生的过程中,每个人都有理想和追求,尽到自己的努力就行了。这个是我跟老婆开始认识一直到现在,她都是这么跟我讲的,你想做事,只要你努力了,你成功也好,失败也好,都没有关系,很多时候,人的付出,不一定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但是要去努力!

记:你出身京剧世家,却偏爱新编戏,从《乾隆下江南》、《潘月樵传奇》、《曹操与杨修》、《贞观盛事》、《廉吏于成龙》起到《生活秀》,近年更是极少演传统戏,是想颠覆传统京剧的样式,爱搞新创意,还是想争取年轻观众?

关:肯定不是前者,我不要去颠覆京剧的表演样式,我只是想说,一是我自己喜欢,受父亲的影响,喜欢搞新戏;二就是想吸引更多年轻观众,在上海来讲,我的年轻观众多过传统戏的观众。

因为京剧《生活秀》的缘故,从2008年起采访过多次"京剧界的男高音"关栋天,从他回母团武汉京剧院友情出演不取分文这点上看,他给人感觉是一个讲义气、宽容、达观、坦荡,对钱财名利都看透了的高人。在其父关正明的告别仪式上,记者曾征求关栋天意见,采访"海派清口"周立波,他应允了,并说要征得马上到的周立波本人同意。

后来见到戴着墨镜的小弟周立波到场吊唁,在灵堂接受众记者发问,把大哥关栋天撇在一旁,他并无任何微辞。

这之后,风波乍起,兄弟反目后,记者曾发短信想采访关栋天,他谨守君子绝交、不出恶言的古训,回短信婉拒,署名却是光头,让人温暖如春。从他不想说小弟周立波的任何不是这举止上,他是位对生活淡定乐天,为人豪爽又不失深沉,有品位却不张扬的艺术家。

在九艺节期间,他一反不愿意在媒体上公开谈论兄弟"分手门",直接回应"泡饭债鱼翅还"、"抽屉炸弹",让人颇觉诧异,后来与已过知天命的他在后台聊天一小时,从钟情关圣"忠义"二字上,反倒觉得释然。为了不让他的老妈妈和妻子再为他担心,儒雅而一身正气的关栋天选择了开口。

关栋天,1956年生于武汉,原名关怀,出身京剧世家,随父学艺,工老生,1978年入武汉京剧院,1984年调入上海京剧院,1990年离开京剧舞台,赴香港定居。其音色宽亮醇厚,行腔飘逸流畅,吐字清晰,演唱激情饱满,酣畅淋漓,极富艺术感染力。

代表剧目《贞观盛事》、《廉吏于成龙》荣获中国京剧艺术节金奖、文华大奖、国家十大精品工程奖等,并多次荣获文华表演奖。2008年,在他策划下,周立波以《笑侃三十年》一炮而红,2010年两人分手。

关于关圣这个角色:关羽不够完美,但突出了"忠义"

记:你父亲把高盛麟的关羽戏夸到天上去了,你一辈子有这样的关羽戏情结,也首次挑战了京剧中最难的"红生戏"。作为男人和戏剧演员,为什么你这么倾心一代武圣关羽?

关:当然是,我曾讲过,中国历史这么长,有没有哪两个男人之间发生的事情,还比曹操与关羽之间发生的事情更精彩,男人喜欢男人、欣赏男人,我想在曹操对待关羽身上,已经到了极致,我个人认为,曹操对关羽远远好过刘备对关羽,你看曹操对关羽,无论是精神层面上的、还是物质层面上的都是倾其所有,只怕你不喜欢,只要我有,你什么都拿去,这样一种态度,为什么关羽还不为所动?就是桃园结义,只为那千金一诺,刘备问:一旦我兄弟失散?关羽讲:关羽寻遍天涯!

这是我们戏里的词。你说土山兵败,这个降曹在关羽历史上是一个污点,一个男人最要紧的是不能够背叛,降就是背叛,尤其是对名节特别看重的人,关羽特别不能忍受这一点,而他又忍受下来了,为什么?就是为了忠。

降完了曹,我们从精神层面上,曹操对他有许多恩情,汉寿亭侯,大汉天子封的,侯爷了,物质层面不用讲,关羽只接受一样,赤兔宝马,为什么?他要骑着这匹宝马护送两位嫂嫂,听到兄弟有消息了,要去跟他兄弟会合。

为什么?忠!义呢?华容道,诸葛亮让他去守华容道,是诸葛亮算准了关羽会放掉曹操,为什么?义!忠义,中国历史上那么多人物,里头有非常出彩、非常经典的,不讲别的,就讲三国吧,关羽的武艺在三国的武将中间,是好的但不是最好的,他的战绩也是这样,有过五关斩六将、温酒斩华雄,也有过走麦城,所以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可能正是他不够完美,他的人格有缺憾的一面,但他集中突出了"忠义"这两个字,所以导致后人对他的崇拜、敬仰。

记:时尚京剧《关圣》在上海逸夫舞台第三轮公演时,导演田沁鑫评价你是经了事的关爷,把关爷那种悲剧感和沧桑感把握得更厚重更纠结了,易中天看后也夸你声情并茂将关羽完全演活,为什么想演关圣这个角色?

关:我年过半百,知天命了。这里有很多原因,有导演对人物的要求。因为是原创剧目,作为演员来讲,必须忠实地体现导演对人物的要求,跟传统戏不一样,传统戏老师怎么教,演员怎么演,它有风格给你限制住的。但是原创剧目,演员是可以有所突破的,突破就在于导演对人物的要求,你如果人物没演好、没达到导演要求,导演对你有看法的。

观众不认可你,那不是你的责任,是导演的责任。另外是因为我崇拜高盛麟先生,我对高盛麟崇拜得五体投地。有这样一个情结在里头,我从心底里才有想去演关老爷的一种冲动,但是舞台不是你有了欲望和冲动就可以去演的,因为关老爷这个人物跟以往的武生,完全不一样,高盛麟是杨派武生中最好的,杨小楼嫡传。

记:你过了知天命之年,对关圣这角色怎么理解和把握的?

关:关公在台上,不能不动,又不能大动,这是最困难的事情。你说现在的武生都是打呀、肢体呀,腰腿都非常好,但是在关老爷这个人物身上不能用,他是雕塑感非常强的一个形象,但你又不能不动,他是一个武将,这个分寸把握是非常难的,你没有一点基础的话,真的不敢去动,为什么我后来又动了呢?其实我的基础不好,大家都知道。

对我来讲。难度可能比专业科班出身的演员更大些。我把这一切都抛开了,我就是非常想在舞台上塑造这个人物,这种冲动之强烈使我对这个人物的创作非常用心。

第三轮的关老爷演出,跟第一轮有很大差别和很大的进步,我相信在以后的演出中,关老爷这个人物的形象会越来越丰满、真实、可信,关老爷是个悲剧英雄。我完成了我自己内心深处,想在京剧舞台上塑造这个人物的终极目标,我很幸运,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一份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