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何卫东父亲 陈知建少将:父亲陈赓 需用我们一生去思考

2017-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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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今天对于灵境胡同41号的子女们来说是个不一般的日子,父亲陈赓的百年诞辰日让兄妹们从各自的生活又回归到关于父亲的记忆中,二儿子陈知建更是为了这一天提前一个月从重庆警备区返回北京.陈知建记得父亲去世时他16岁,对父亲的一生并不了解,他只是不相信这样一个战无不胜的人怎么轻易地就离开了他们.当他也成为一名军人,进入父亲曾经指挥过的部队工作,听父亲老战友动情的讲述,他开始一点一滴地看清了父亲.如今他身为少将,自己的儿子也授陆军中尉了,可他对父亲的钦佩之情丝毫不逊于孩提时代.在他看来,甚至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思

今天对于灵境胡同41号的子女们来说是个不一般的日子,父亲陈赓的百年诞辰日让兄妹们从各自的生活又回归到关于父亲的记忆中,二儿子陈知建更是为了这一天提前一个月从重庆警备区返回北京。陈知建记得父亲去世时他16岁,对父亲的一生并不了解,他只是不相信这样一个战无不胜的人怎么轻易地就离开了他们。

当他也成为一名军人,进入父亲曾经指挥过的部队工作,听父亲老战友动情的讲述,他开始一点一滴地看清了父亲。如今他身为少将,自己的儿子也授陆军中尉了,可他对父亲的钦佩之情丝毫不逊于孩提时代。在他看来,甚至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思考父亲。

■14岁那年,父亲偷偷跑到湘军招募处报了名。老一代共产党人林伯渠当年感叹道:这么小的孩子也在这里当兵呀

一百年前的今天,父亲诞生在湖南湘乡县的二都柳树铺,曾祖母抱着这个圆脸的男孩,怜惜地为他取了一个乳名叫“福哥”。自古湖南民风剽悍,旧时有无湘不成军的说法,福哥生长的家族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家族,他的父亲虽然是一介书生,大半的人生读书务农,可祖父却有过传奇而辉煌的经历。

祖父青年时从了军,由一名伙夫开始,屡立战功,转战十几个省,官拜花翎副将。他的妻子生下两个儿子不久就去世了,他便续娶了自己麾下的一员女将,也就是父亲女侠式的祖母。

曾祖父最终放弃了军旅生涯,解甲归田、置地盖房,繁荣起了陈氏宗族。也许是看尽了战争的血腥,他坚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从军,只求安宁的田园生活。父亲却是听着曾祖父战场上的故事长大的,曾祖母还常常在堂前教他练武。

或许是血液里尚武从军的渊源,14岁那年因为不愿意和一位比自己大两岁的富家小姐成婚,父亲离开了就读的县立东山高等小学堂,偷偷跑到湘军招募处报了名,因怕家人追查,他将学名陈庶康改为陈赓。老一代共产党人林伯渠当年在旧军队里视察湘军时曾见到父亲,当时就感叹了一句:这么小的孩子也在这里当兵呀。

个头与枪一般高的父亲,经历了四年南北军阀为争夺湖南的大小混战,目睹连年的战争惨状,他开始对军阀战争产生了怀疑。一场败仗之后,他所在团的团长谋到粤汉铁路湘局局长的职务,也给他安排了个办事员的差事,父亲从此离开了湘军。

■父亲的机智勇敢又使他与蒋先云、贺衷寒被公认为“黄埔三杰”

1924年,对旧军阀的失望让孙中山接受了苏联的帮助,创办起一所革命化的新型军事学校黄埔军校,共产党也意识到掌握武装力量的重要性,选派了一批党团员进入黄埔学习,在夜校补习班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父亲名列其中。黄埔一期的六百多名学员中,父亲的与众不同在于他是名打过仗的学员,更能将书本理论与实战经验相结合。

7个月的正规培训让他获益匪浅,以优异成绩毕业后,他留校担任第二期入伍生连的连长。父亲在军校中如鱼得水,活跃幽默,善于交际,与国共两党的领导人都有密切的接触。他看到恽代英忙于工作睡眠不足,就趁他睡着时拿墨把他的眼镜片染黑了,让习惯戴眼镜睡觉的恽代英总以为天还没有亮。

他的机智勇敢又使他与蒋先云、贺衷寒被公认为“黄埔三杰”,连蒋介石也十分看中这个“三杰”之一,曾经给他写下一条批语:此生外形文弱,但性格稳重,能刻苦耐劳,可以带兵。

这条批语至今还陈列在黄埔军校的博物馆里。在制造了“中山舰事件”、“党务整理案”一系列事端后,蒋介石的居心昭然若揭,父亲和蒋先云等人毅然公开了共产党员的身份,宣布退出国民党。他接到党中央的通知去苏联学习保卫工作。

■父亲的交往能力和人格魅力,使上海隐蔽战线的工作出现最辉煌的时期

半年的学习结束后,父亲出席了在武汉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一个叫王根英的上海女代表引起了24岁的父亲的注意。他们在上海第三次武装起义的准备工作中就曾见过面,王根英的母亲是中国第一代纺织女工,而她则是上海女工运动的领袖。

父亲对年轻、充满革命热情的王根英产生了爱慕之情,就写了一张字条请人递过去。没料到条子传到王根英手里,被泼辣的她认为是扰乱会议,顺手贴在了会场上,立即成为各代表休息时的笑谈。

父亲一看爱情表白被公布于众,索性又写去第二张,结果又被贴了出来,连写三张都是同一个下场。这件事轰动了大会,周恩来得知后批评父亲求爱不讲究策略,还是他与邓颖超出面找王根英谈话,最终撮合成了这一对的姻缘。

新婚不久,父亲便跟随周恩来去了九江,南昌起义中,他左腿负重伤,辗转回上海治疗,伤愈后便留下任中央特科情报科长,化名王庸,在周恩来的领导下开始了隐蔽战线上的斗争。四年的地下工作锻炼出父亲处事的机智冷静与考虑问题的细致周全。

1930年5月,中共中央在上海英租界赫德路召开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陈赓与总务科的同志经过斟酌,选择租下一家影院后面的一座四层红楼,临时开设“医院”。代表到达后先住进陈赓事先租好的旅馆,经审查后换上预先准备的各类身份的服装,再作为“病人”逐个被送进“医院”,住入“病房”。

会议厅就在“病房”的楼上,门房有专人把守,负责接待代表及应付求诊者和查电表、收水费一类的琐事。陈赓又请人出面在紧靠“医院”的地方另租了一所房子,准备出现意外情况时代表们能够迅速转移。会议一共进行了两天,结束后代表们又被一一送出“医院”,分散到各个旅馆,新开的医院随即也就消失了。

为了掌握更多更有价值的情报,他还深入敌人的内部,通过各种关系与国民党的军、警、宪、特机关和租界设立的巡捕房建立起了联系,挽救了很多共产党员的性命。在江苏省委工作的任弼时一天一早出去开会,然而英租界的巡捕房已经在开会地点设下了埋伏,任弼时被捕,遭到了严刑拷打。

当时的江苏省委机关设在上海,父亲遵照党的指示,通过杨登瀛去营救。杨登瀛在大革命时期是国民党员,结交过一些共产党朋友。他表面接受国民党的侦察任务,暗中又与共产党联系,政治上虽然不太可靠,却是父亲重要的反间谍关系。

杨登瀛利用自己同英国巡捕房的关系,将任弼时顺利地保出监狱。父亲的交往能力和人格魅力在这一时期得到充分的展现,他结交三教九流,甚至依靠“青红帮”消灭叛徒。新中国成立后为了警示上海帮派,父亲曾被委任挂名的上海市公安局局长。可以说父亲所在的时期是上海隐蔽战线最辉煌的时期。

然而四年之后,因担任特科领导工作的顾顺章被捕叛变,隐蔽战线遭到破坏,父亲不得不带着妻儿离开上海,党派他去大别山粉碎蒋介石的“围剿”。父亲的手下有两个团长,一个是许世友,另一个是徐海东,后来都成为一代名将,实力可见一斑。红四方面军在8个月的第三次反“围剿”中,共歼敌军6万人,于鄂豫皖地区取得了辉煌的战果,父亲率领的12师功不可没。第四次反“围剿”的胡山寨一战他右腿负重伤,父亲只身再次前往上海养伤。

当拖着一条伤腿的父亲出现在妻子面前时,王根英惊喜交加。中央再次决定派父亲到江西省中央苏区工作,就在临行的前一天,他在一家戏院门口被一名叛徒认出,腿伤初愈的他被巡捕关进了牢房。与父亲关在同一个牢房里的是廖承志与罗登贤。

廖承志已是第五次被捕,父亲给他出主意,让他设法使自己的母亲何香凝知道他的处境,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于是廖承志报告巡捕他能领人去抓共产党,英国巡捕便跟着来到了位于法租界的廖家。何香凝看见自己的儿子戴着手铐立即大嚷起来,引来了法国巡捕,英国巡捕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迫于廖家的势力,廖承志被引渡到上海市国民党警察局,不久被放了出来。解放后父亲见到廖承志还开玩笑,说咱俩一块儿进去的,你倒先跑了。

父亲被押送至南京,蒋介石派去黄埔的同窗劝降,甚至以“想带兵,随便挑一个师”来利诱,都遭到拒绝。蒋介石并不敢轻易杀害他,毕竟父亲在第二次东征时对他有救命之恩。当时陈炯明的部队逼近,总指挥部的人都逃跑了,蒋介石吓得双腿发软,还是父亲背着他突出了重围。

在黄埔军校,父亲拥有很高的声誉,他被捕后,黄埔一期的国民党将领联名签字,要求蒋介石释放他;宋庆龄又几次去探监,跑到蒋介石处大骂他忘恩负义。在巨大的压力下,蒋介石对父亲改为软禁,使他有机会在同伴的协助下成功逃跑。

■父亲历经了国共内战、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在血的拼杀中出落为一名杰出的军事指挥员

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红军不得不进行二万五千里长征。党决定组织一个直属军委的干部团随军行动,以保证党中央的安全,来到江西瑞金的父亲被任命为团长,漫漫征途由此开始了。此后15年间,父亲历经了国共内战、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沙场,积累了丰富的军事经验,在血的拼杀中出落为一名杰出的军事指挥员。

国民党的旧时同窗,日本侵略军,甚至朝鲜战场上的联合国军,越南战场上的法国人,都曾经是他的对手。两军对垒的背后,是两方指挥员在斗智斗勇。

解放战争中期,陈毅曾有句评价:打仗这么多年,有两个人脱颖而出,一个是粟裕,另一个就是陈赓。抗日战争时期,自“长生口夜袭”开始,第二次“长生口之战”、“血战神头岭”、“长乐村大捷”、“响堂铺歼敌”、冀南“香城固诱歼敌军”、“百团大战”等一系列战役,三八六旅在父亲的率领下于华北创造了无数辉煌的战绩,日本侵略军甚至挂起“专打三八六旅”的牌子。

父亲将毛主席的“十六字方针”运用得非常巧妙,别人都称他是“毛主席的好学生”。除了娴熟的对阵技巧,父亲还十分善于笼络人才,用其所长,别人不敢用的人,他用来得心应手。解放战争时期,他有一名通讯科长非常狂妄,爱骂人,但业务在全兵团出类拔萃。

战场上电话线紧缺,他就想办法用一根线通电话,另一根用铁钎子代替,走两步往地上一插,形成回路;后来干脆在鞋上钉上马蹄铁,一步一步地走,也能通。父亲允许他自由出入自己的作战指挥室。

另一个名叫聂佩璋的工兵连长,是从国民党军队里俘虏过来的,此人发明的飞雷解决了淮海战役中火力不足的问题,国民党称“没良心炮”,如今还陈列在军事博物馆里。工兵上的难题很多,他都能想办法克服,却惟独戒不了喝酒和抽烟的嗜好,离了这两样没法工作。

陈赓就提供他酒和烟,虽然他只是个连长,却也配备马夫和警卫员。解放后聂佩璋成为昆明军区第一任工兵团长。也许是做过地下工作的原因,父亲重视情报工作,除了情报课和侦察分队,后勤人员、政工人员都为他搜集情报。

他的作战室设两部电台,进行敌我双方的监听。一道命令传达下去,各级怎样执行他一清二楚,无需一级级向上汇报。一次中央突围,严峻的形势下王震一时找不到突破口,后来侥幸突击出来。

但在千里之外,敌人的部署父亲通过监听都破译出来了,只是由于他们之间没有横向联系的密码,无法通报敌情。解放后父亲的通信科长见到王震,再次谈起那一回突围,王震感慨若自己摸到情报也就不会损失惨重了。

■钱学森在后来的回忆中说道:我回国搞导弹,第一个跟我说这事的是陈赓大将

1952年6月,还在朝鲜战场上指挥作战的父亲接到一纸回国调令,毛主席委任他创办军事工程学院。父亲受训于黄埔军校,办过红军步兵学校,还带过红军干部团,毛主席和周总理都认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校址选在了哈尔滨市南岗区,在苏联专家的协助下,几年之内,军事工程学院成为全国乃至亚洲教学设备最好的军事院校,培养出几代国防科研战线上的骨干。

军事工程学院初具规模后,父亲被任命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仍兼任学院院长。

1954年9月,他赴苏联参观有原子弹爆炸的实兵对抗军事演习,演习结束后,苏联国防部部长把一个飞行员投放原子弹的金钥匙送给了代表团。父亲看了说:光给把钥匙,不给原子弹有什么用?彭德怀就接口道:你是军事工程学院院长,可以组织研制嘛!

一语点中了父亲。然而国内奇缺研制导弹、原子弹的人才,他便向周恩来等领导人建议,要争取留美的中国科学家。经过不懈的外交努力,著名空气动力学家和火箭技术专家钱学森终于回到祖国效力,钱学森在后来的回忆中说道:我回国搞导弹,第一个跟我说这事的是陈赓大将。对导弹、原子弹事业的关注与推动,又成为父亲的肩头重任。

连日伏案赶写作战经验总结的父亲发生第三次大面积心肌梗死,这一次死神没有妥协,永远地带走了这个曾从湖南湘乡出走的“福哥”

国防尖端技术的发展并不一帆风顺,单是调集人才的困难就常常让父亲疲惫不堪。1957年12月的一天,正准备去总参谋部上班的父亲突然感到胸闷,之后袭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喘不过气来,一下跌倒在沙发上。休克十几个小时的他经过奋力抢救终于苏醒了,医生诊断是心肌梗死。

在忍耐了三个月的病榻寂寞后,父亲强烈要求投入工作,家人和医生没能拗过他。一年半后心肌梗死再次发作,尽管生命被挽回,但死亡的阴影从此笼罩在他的身上。此刻的新中国,一次政治风暴正潜袭而来。

庐山会议上,彭德怀的“意见书”遭到中央的批判,随即又被罢官。父亲因病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但此前,彭德怀曾推荐他任国防部部长。于是有人追问彭德怀为什么要推荐陈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心脏病频发的父亲得知后心情沉闷。他是个直脾气,有不同观点就要表达出来。1959年,话剧《蔡文姬》公演,郭沫若想为曹操“翻案”却翻过了头。演出结束后郭沫若请大家提意见,老帅们都在,父亲见没人说话,就开口道:我来说两句,是不是给曹操发个入党志愿书,我和老郭咱们两个介绍曹操入党吧。

大家哈哈一笑。“大跃进时期”全民大炼钢铁,他坚持让学院的学生安心读书,还抵制了一场指向军事院校的“反教条主义运动”,使学院没有遭到更大的损害。

1961年初,北京的寒冬来了。在母亲傅涯的陪伴下,父亲来到上海的丁香花园养病,这座城市有着他33年前一段充满冒险与传奇的记忆。当年行走上海滩的“王先生”,如今刚57岁却明显地衰老了。

他想起了陪伴他在上海共度风雨岁月的王根英。1939年日军扫荡河北南部,王根英是129师供给部的指导员。当供给部从一个村子撤退出来的时候,王根英发现把装有公款的挎包丢了,急忙返回村中寻找,等再次冲出来时遭到敌人的机枪扫射,壮烈牺牲。

在前线奋战的父亲得知这个消息,心情十分难过,默默地在日记中写道:今天是我不可忘记的一天,也是我最惨痛的一天……母亲傅涯和父亲结识在抗日战争末期,在母亲的脑海里,往事恍若就在昨天。

抗战胜利后,她在延安就要生产,别人送来两只老母鸡,父亲辛辛苦苦地喂养,把下的蛋都攒起来准备给母亲坐月子吃。有一天他很不好意思地对母亲说:鸡蛋没了,前方回来几个老同志,都是有伤残的,鸡蛋给了他们。

母亲当然支持,可毕竟没东西补身子了。残酷的战争并没有改变父亲调皮幽默的性格,他竟然悄悄跑到钱英的窑洞里“偷”红糖。不料刚拿到一半,外面有人来了,他急忙用被子蒙住身体躲在炕上,结果还是被一眼识破,大家笑骂一场。那个出生的孩子就是我。

3月16日凌晨,连日来伏案赶写作战经验总结的父亲发生第三次大面积心肌梗死,这一次死神没有妥协,永远地带走了这个曾从湖南湘乡出走的“福哥”,第二天就是他阴历58岁的生日。当我被秘书带上前往上海的飞机时,还不能相信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