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李铁生 作家李凖善谈 曾用三句话令常香玉流泪(组图)
李凖(1928-2000),杰出的现实主义作家、剧作家。他以处女作《不能走那条路》驰名文坛,其长篇小说《大河东流去》获首届茅盾文学奖。同时,他也是一位重量级电影编剧,《老兵新传》《李双双》《大河奔流》和《牧马人》等电影使他红遍大江南北。特别是《李双双》,不仅在中国家喻户晓,在越南、朝鲜、新加坡等亚洲国家也妇孺皆知。今年是李凖诞辰85周年,本刊刊登特约文章,纪念这位具有时代鲜明色彩的作家。
李凖原名李准,曾用名李铁生。他写了许多著名的作品。1950年代,他的成名作《不能走那条路》,因为毛泽东的一个编者按语而被全国多家媒体发表,名震天下。文革过后,他进行电影剧本创作,先后编写了电影剧本《牧马人》、《高山下的花环》、《双雄会》、《失信的村庄》等,长篇小说《黄河东流去》被称为“立体的流民图”,1985年获茅盾文学奖。
他喜欢书画,自己也常常练习书法,但他不会画,所以,一见到画画的,就抱着师傅的心态来学习观看。1970年代,河南辉县的侯钰鑫因为写一部电影剧本,住进了北京电影厂的招待所,得以与河南籍作家李凖交往,并成为无话不谈的友人。李凖曾经对有着绘画天赋的侯钰鑫说:“在作家面前,我从不示弱,自视天下第一。在书画家面前,我却不敢张扬,哪怕三岁顽童,只要能书能画,我都会给他鞠躬。”
三句话让常香玉流泪
李凖善谈,人越多,他越有兴致。若是恰好谈论文学,他会深情地自我吹捧。比如,他的一句话,熟悉的人都听过。他常常会让人觉得他太自负了:“没有几下绝招,难得成为作家。我的看家本事就是三句叫人落泪,五分钟进戏,把读者的心放在我的手心里揉,叫他噙着眼泪还得笑!”
这话说得多了,便也会被人记住。比如,导演谢添就是一例。在常香玉舞台生涯五十周年庆祝会上,谢添抓住了正在人前热烈演讲的李凖,说:“今天想当面考考你的看家本事。你说三句话,能让香玉哭一场,我便服你。否则,你就倒牌子啦。”
常香玉呢,也跟着起哄:“你今天能让我哭,算你真有本事。”
李凖看着常香玉,开始讲他和常香玉的故事:“香玉,咱们能有今天,老不容易啊!论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哩!我十来岁那年,跟着逃荒的难民到了西安,眼看着人都要饿死了,忽然有人喊,大唱家常香玉放饭了,河南人都去吃吧!
哗一下人们都涌到粥棚了。一拉溜大锅,黄灿灿的小米饭,潮水般的逃荒人,当时人觉得世界上没有饥饿更可怕的事了,也没有人比得到食物更让人开心的事了,我捧着粥,泪水往心里流,想呀,日后见了这个救命的恩人,我得给她磕个响头。哪里想到,文化大革命来了,你被押在大卡车上游街,造反派逼着,让你坐飞机。我站在一边挨斗,心里又在流泪,我真想喊一句,让我替替她吧,她是俺的救命恩人哪———”
李凖不仅讲哭了常香玉,还把大厅里的众人讲得屏住了呼吸,几乎每一个人都被他的讲述带入到了自己不堪的回忆里。正如李凖自己夸耀时所说的:“五分钟入戏,把读者的心放在我的手心里揉,叫他噙着眼泪还笑。”
可不还得笑,因为本来是打了个赌,却真的被他逗弄得哭了,想想这事情不是挺可笑的吗?
李凖的佚事
李凖写了许多著名的作品。他的成名作《不能走那条路》,因为毛泽东的一个编者按语而被全国多家媒体发表。文革过后,他进行电影剧本创作,先后编写了电影剧本《牧马人》、《高山下的花环》、《双雄会》、《失信的村庄》、《大漠紫禁令》、《清凉寺的钟声》、《老人与狗》等,长篇小说《黄河东流去》被称为“立体的流民图”,1985年获茅盾文学奖。
然而,有一部作品却非常值得一说,那便是他的电影剧本《秦淮河畔》。他曾经给侯钰鑫讲过这个故事:《秦淮河畔》写一群妓女,在日寇占领南京之时,逃到了一座天主教堂里避难,教堂藏有一群国民党伤兵,同样也是避难,日本鬼子包围了教堂。避难的人们命悬一线。危难之际,妓女们站了出来,用肉体拯救了教堂,拯救了那些伤兵。
这是一个和莫泊桑的《羊脂球》结构相似的故事。然而,这个电影却一直没有拍摄,直到前年,张艺谋拍摄了女作家严歌苓的小说《金陵十三钗》。严歌苓曾是李凖的儿媳,所以她大概听过李凖讲的这个故事。
李準喜欢上书,因为他的笔动起情来,无人可挡。他知道自己的厉害处,他对着他的后辈偶尔会骄傲地说起这些往事,说完以后,会自我评价一句:我这手厉害吧。
第一次给领导写信是1973年的时候,他当时正在农村下放,可是他每天每天地睡不着觉,有一个电影剧本的设想,他想写下来,可是,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写啊。他受不了了,给当时的河南省委书记写了一封信,那封信,把他对时代的热爱对文学的报负都写尽了,感动了省领导,特批他回到郑州写作。于是,他写出了电影剧本《大河奔流》。
1980年,李準写出了电影剧本《冤孽》,可是,正赶上全国批资产阶级自由化,电视局的一领导正找不到典型,看到他的剧本,好了,终于找到靶子了。都要准备开会批了。李準当即声情并茂地给当时的总书记胡耀邦写了一封信,详细解释了他写这部电影的初衷,以及创作理想。好了,一封信解决了他的大问题。胡耀邦批了字,说:李凖也有不准的地方,剧本是可以修改的嘛。就这样,这部电影修改成后来的《清凉寺的钟声》。
最好玩的一次写信是1983年,当时的李凖正和谢晋导演在山东淄博拍摄电影《高山下的花环》,作为编剧的李凖发现淄博的公安在他所住的宾馆里到处抓人,街上也是。他跑出去打听,才知道,又是上级的指示,是在进行全国范围的严打。
李凖当时就敏感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种用运动式的方法来打击犯罪,其实就是对一些无辜的人的犯罪。他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半夜里睡不着觉,起来找纸写信。他要向上级反映这种荒唐的情况。这种大规模严厉打击犯罪的情形最容易将一些轻微的犯罪扩大化,从而误伤普通民众。
可是,一时间找不到空白的纸张了,反复找不到,急了眼,就把自己一块的确良的白衬衫撕了,铺到桌子上,就在上面写了一封信。天一亮他就跑到邮局,还用快信寄至国务院。
不要速朽的文学
作为一个专业作家,自1953年11月,李凖在《河南日报》发表了短篇小说《不能走那条路》开始步入文坛。几十年里,他出版的主要短篇小说还有:《李双双小传》、《两匹瘦马》、《农忙五月天》等小说集,共收集了50余篇短篇小说;中篇小说有:《冰化雪消》、《没有拉满的弓》、《瓜棚风月》、《王洁实》等;并著有《黄河东流去》长篇小说,该作品荣获了第二届茅盾文学奖。
李凖自己也认为,真正能代表他艺术上最高成就的作品就是这部小说。
对于自己曾经获得赞誉的作品,李凖有着常人难以具备的清醒,他毫不掩饰地解剖自己的作品。他说:“我过去的一些作品不值一提了。”“现在回顾我的创作,有三个人的三句话令我不能忘记。”“一个是胡风,他在监狱里读了我的全部小说,后来他对我说:‘李凖呀,你把生活写得太甜!
’是啊,说得准啊。”“再一个是沈从文。……他读了我的小说后说:‘李凖,你写得太少了’……”“第三个是栾星。……粉碎‘四人帮’以后,有一次他见到我说:‘李凖,再也不要写那些速朽的东西了’。
文学不能老是紧跟政治。”李凖总结:“这三句话只有四个字:甜、少、速朽,从教训的角度,可以说很切合我。”文艺圈里的人都知道,李凖曾反复总结过他前期创作的经验教训,最著名的就是对五六十年代的所谓“运动文学”的概括。他尽管为此惹得不少人不快甚至批评,但绝对是痛陈时代弊病的箴言。
2000年2月,激情洋溢的李凖在北京去世了,他的不被载入创作履历的故事永远活在熟悉他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