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艺博院容庚 容庚广州艺博院古书画藏品 十分之一来自他的收藏
11月13日,由广州艺术博物院、广州博物馆、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主办的“容庚捐赠书画特展”绘画篇将在广州艺术博物院开幕。本次展览中将呈现容庚先生收藏的书画精品。作品包含了多件镇院之宝,上至南宋,下至近现代,包括南宋的《云山图》、元代黄公望的《溪山图》、明代戴进的《山高水长图》和林良的《秋树聚禽图》(如下右大图)等等。其中,《山高水长图》等作品是首次完整展示。
容庚(1894-1983),著名学者、收藏家。原名容肇庚,字希白,号颂斋,广东东莞人,出身清末书宦世家。1922年,经罗振玉介绍入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读研究生,毕业后历任燕京大学教授、《燕京学报》主编兼北平古物陈列所鉴定委员、岭南大学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等。
据广州艺术博物院长陈伟安介绍,广州艺术博物院至今所积累的上万件历代书画藏品之中,近十分之一为容庚先生所捐赠。就此,艺博院以容庚先生所著《颂斋书画小记》为线索,从一千多件(套)捐赠品中精选出五百多件(实物)精品,并结合其它相关的文物和手稿,分两期(绘画专题和书法专题)展示,第一期(绘画专题):2016年12月13日至2017年2月28日、第二期(书法专题):2017年3月15日至5月31日。
此项展出力图全面呈现一位鉴藏家搜寻、保护、研究文物之艰辛历程,并希冀有助于推进相关研究工作。
容庚先生出身于书香门第,其祖父容鹤龄和外祖父邓蓉镜、二舅邓沛霖、表兄邓懋勋均雅好收藏,四舅邓尔雅、族叔容祖椿在艺术上有极高造诣。在他们的熏陶和指导下,容庚先生自幼喜好金石书画,并掌握了一定的书画技能和鉴赏知识。
赴北京之后,他又有幸得罗振玉、王国维、马衡等名师指导,文史素养、艺术见识、鉴赏水平都大为提升,乃至获聘为故宫古物陈列所古物鉴定委员会委员,得以饱览内府收藏的文物精品,如鱼得水,获益良多。1937年,容庚先生开始购藏书画。由于在财力上不能与商贾豪富相比,挑选藏品时便另辟蹊径。
在收藏趣味上,他“喜收文人之作”,看重具丰富历史文化信息的书画作品,对文雅的艺术风格亦有偏好,这些都是容庚先生书画收藏的主要特点。容庚先生亦尝自言“喜收乡人之作”,一直致力于明清以降岭南地区书画家(也包括寓居岭南的书画家)的作品及相关文献史料的搜罗工作。
他还结合收藏,开展岭南地域书画研究工作。如网罗张穆作品,进而搜集张穆相关史料,撰写了《张穆传》;又如得到林良《秋树聚禽图》后,搜集其相关史料,考证其生卒年,著《林良评传》。在所著的《颂斋书画小记》中,容庚先生记下了很多岭南书画家生平活动史料,尤其是对一些声名并不显赫但极具研究价值的书画家(如容祖椿等)的记载,为后人的研究提供了宝贵的文献信息。
另外,他除了在书画作品上留下题跋之外,还为一些广东籍收藏家、书画家的著作作跋,内容涉及与此相关的各个方面,均收录于其所著《颂斋述林》中,成为岭南书画研究的重要资料。可以说,容庚先生是岭南书画现代研究的奠基人之一。
容庚先生的收藏视野不限于历代名家和乡邦文物,他对于同时代的文人学者和优秀书画家之作也甚为关注。在其所藏的很多书画中,都留下了当代著名鉴赏家、书画家的题诗、题跋,或抒发鉴赏心得,或叙述流传经历,或品评艺术风格,成为研究美术史和鉴藏史极为难得的文献史料。
在这一重要展览举办前夕,容庚先生的学生、中山大学教授曾宪通、陈永正、陈初生,广东省书法家协会主席张桂光,容庚先生女婿、画家梁世雄等人齐聚广州艺博院,众议容庚先生的书法与收藏。
今天回顾和纪念容庚先生有什么启示?
自学、爱国、重修养
陈永正:容先生首先是一位学者,然后才是书画家、收藏家。我经常这样想,像他这样的通人,当代太少了。我们现在的教育培养出许多专家,学者,但为什么培养不出来这样的人才?容先生还是自学成才,他老是说“我是初中生”——其实,他带着他的《金文编》到北京,是已经成才了才到北京去,破格去念研究生。这也可以说明,学文科、学国画的人道路其实有很多种,自学也可能比在大学里念研究生、念博士更容易出真正的人才。
陈初生:我觉得首先应该看到容先生的风骨、为人,他是一个爱国者。他在新中国成立以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看到国家受外国的欺侮,很多文物外流,他在文章里提到“当时的政府莫能救”,阻止不了这种现象。这激发了容先生收藏文物的热情。他不忍心看到那么多文物外流,而且发奋研究外国人掠夺出去的青铜器等中华文物,以学问为武器来反击这些帝国主义分子。后来他把藏品都捐给国家,使自己的收藏终于有了一个理想的归宿。
梁世雄:在当助教的时候,有一次我拿我的画问他意见。容先生说:“画还可以,但是字不行。”他说历代有成就的画家,没有一个字写不好,“你字写不好,就成不了画家。”这两句话给我的印象很深。所以说鉴定古画,不但要看画、还要看字,有时候模仿假字比模仿假画还要困难,比如签名。
他回来广东以后,跟广东的画家关系都很好。他说过:“我做过高剑父一天的学生。”他对高剑父的书法评价很高,跟黎雄才先生经常来往、谈笑风生。他也曾经去美院讲过书法课。他强调要注意书画方面的全面修养,这话影响了我一生。当时我问他,书法应该学哪一家?他说,每个人的气质、爱好都不一样,看你喜欢哪一个,就从哪个入手。
如何评价容庚先生的书法?
学问高妙,超越书法本身
陈永正:我只能说一句“高山仰止”。前一段时间,张桂光先生跟我谈到一些书法家、评论家对容先生的态度,觉得他的书法在当代要参展可能会很困难,我就感慨有些书画界人士堕落到什么地步!这说明容先生的书法纯粹是关于文人、学者的高雅的东西,书画界不理解,不懂得他的价值在哪里。这给我们一个启示,究竟应该怎样学习书法、向谁学习,容先生给我们树立一个很高的标杆。
张桂光:由于容先生在学术上的成就太大了,把他在收藏、书法上的成就掩盖了。去年举办了一个“容庚杯”全国书法大赛,当时的主办人也请了很多北方的评委,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流行书风的作者。他们看了容老作品,就说要拿到今天来也不一定能够入选,我当时就觉得这些人太狂妄了,对容老根本一点都不了解。
他们只知道容老写过《金文编》,但那并不是他的代表作,只是成名作。是容先生在20多岁时编写的,但直到现在也是研究者案头必备的工具书。但是他的代表作其实是《商周彝器通考》,学术界评价这是“铜器研究由旧时的金石学进入近代考古学的一个里程碑”,里程碑式的著作,而很多书画界的人根本不知道。
郭沫若曾说如果没有容庚先生的帮助,他的古文字研究不可能走到后来这样的地步。还有康生对容老也是相当尊重的,在“文革”前曾多次到容老先生家里去请教,也鼓励容老修订他的《商周彝器通考》。又如黄宾虹,我们今天可以从他的撰述中看到,他不止一次地写信或者当面请教容老。
怎样看容庚先生的个人收藏?
不为金钱不入流俗,重文献和学术价值
曾宪通:我记得容先生的收藏,第一是青铜器,最有名、最珍贵的叫做栾书缶,现在是国家历史博物馆里的一级展品。上面有四十个错金字,是春秋时期的,这样的展品是国宝之中的国宝。第二是丛帖,他到处收藏购买回来的。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时候,丛帖并不受重视,东莞做爆竹竟然拿丛帖来当包装纸。
容先生看了以后觉得太可惜了,就打听是哪里来的,然后他想方设法买下来,一共收集了三百多种丛帖。之后他编了《丛帖目》,香港中华书局印出来。他在这方面的收藏可以说超过了我们国家公私藏家的数量,但他并没有将其传给后人,而是捐给了国家。
字画方面,容先生作为一名教书匠,能够收藏那么多,现在是难以想象的。他有他过人的地方,他是拣艺术史买的。我听说当年还是很困难的时候,他买米不舍得,却舍得买字画。还有一个特点,他不强调时髦的画家,而是很注意从文化的角度去看作品,特别是注意地方文献的积累。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人弃我取”,不买走红的书画作品。
陈永正:如果容先生在的话,我们说他是一位收藏家,他一定不会高兴。容先生为什么收藏?他的藏品既有文物价值,更重要的还是有文献价值;既有艺术欣赏价值,更重要的还是要有学术研究价值,这样的收藏才是真正的收藏。这也为我们当代很多批评家树立了典范,让他们知道怎样当一位合格的收藏家。
容先生收藏,不是为了金钱,也不仅仅是因为爱好而收藏。他第一是为了把这些东西保存下来,第二是用来研究。容先生晚年写的《丛帖目》中的丛帖,很多都是他把人家觉得是废纸的东西当作宝贝来收藏的。上世纪50年代初,这些东西大量摆放在广州的文德路,没有人要。这也给我们收藏家很好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