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祥:一些应该下放的还并未下放

3月9日,十二届全国人大第二次会议,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张德江这天上午作全国人大常委会工作报告。按照既定的会议议程,各代表团于当天下午集体审议全国人大常委会工作报告。位于内蒙古大厦的内蒙古代表团,来了一位特殊的列席代表——国务院副总理马凯,这让会议的氛围略有不同。

作为内蒙古团的全国人大代表,鄂尔多斯集团董事局主席王林祥抓住机会,向马凯副总理当面建议:作为企业,非常期待政府简政放权。现在,一些应该下放的还并未下放,应该尽快放下来且放到实处。

王林祥提到,李克强总理在报告中讲,能放的一律下放。但究竟哪些审批权是能放的?哪些是不能放的?为什么不能放?还不太清楚,这一块应该加强论证,吸收更广泛的人参与论证,包括企业界、地方政府等人群。

经济观察报:就鄂尔多斯集团的实际情况,现在最期待什么样的审批权下放?

王林祥:最迫切的是要求自备电厂的审批权下放。鄂尔多斯集团从本世纪初的总资产100多亿发展到去年608亿。可以说跑了十几年的项目,年年跑,花了很大的精力。

尤其是自备电厂的审批。自备电厂就相当于一个工业园区的动力车间,完全是自发自用,对周围的供电秩序丝毫没有影响,用的原料都是低热值煤和煤矸石,完全符合国家的产业政策。但是这些项目呢,年年跑审批,却一直批不下来。我建议,在西部几个有条件的省区,最起码应该下放到省和自治区这一层来。而且我们是循环产业链,电厂的发电效率会非常高。

经济观察报:这一次的政府工作报告,对民营经济提出很多鼓励性的提法,你如何看待当前的民营经济发展环境?

王林祥:民营经济能否长足发展,关乎国家经济发展能不能成功、有没有未来。民营经济如果得不到充分发展,中国经济就会出问题。民营企业发展了,国家才有未来,我一直这样认为。这几年,国家扶植民营企业发展,已经显现到结果上,民营企业解决了75%的就业,尤其是解决了新增就业的80%,经济总量的贡献也超过了一半,税收的贡献也在一半以上。

但是现在,特别是近几年,经济下行中,民营经济普遍困难,用我的话讲,就是“过大坎”了,民营企业步履艰难,越来越困难。关键问题是,在目前这种体制下,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不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在发展过程中,比如在项目的审批上、资源的配置上,特别是金融信贷的支持上,民企国企根本不在一个起跑线。尽管国家出台了好多扶持民营企业发展的政策,但是真正哪些能落到实处,还有待考量,实质上不落实、难落实的还有不少。

经济观察报:现在,鄂尔多斯陷入很严重的流动性危机,缺钱是突出的问题?

王林祥:对。这在整个内蒙古地区也是一个突出的问题,因为内蒙古现在被国家定位为能源基地,作为资源大省,要把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就要建若干大项目。但是内蒙古的现状是什么?经济基础的底子比较薄,人口比较少,银行里的存款少,现在贷款都要求存贷比率啊,那你存款不是很多,上项目的贷款就会受到很大制约。

虽然国家也出台了若干金融支持政策,但国有银行现在是独立核算的,银行有银行自己的考虑。比如一些项目,审批权还在上面,审批要五六年甚至七八年才能下来,但是市场是不等人的啊,那么企业为了生存发展,很多时候没有审批就上去了。就会造成两个后果:一是所谓的“违规”项目,二是信贷资金没有办法落实。

这里还有一个利率的问题,现在民营企业贷款一般都是上浮利率,国企一般都是基准利率甚至是下浮利率,国家从前几年提出要支持实体经济的发展,那完全可以让民营企业享受和国企一样的利率待遇啊,可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举措。

经济观察报:下一步民营资本可以参股国营企业,推行混合所有制,这是否是民企的机遇?

王祥林:围绕参与混合所有制,我不会参与,为什么不会参与?过去我参与过,参与进去都是小股,没有发言权。因为国企的企业法人治理机构不健全,没有按照董事会、监事会的制度管理企业,所以与其把资金投在那儿,我还不如自己去干。

其次,大家对国企的运行机制还是有看法,国企的效率往往不如民企,当然不是绝对,但一般是这样。民营企业赚点钱非常不容易,投进去以后,没有充分的话语权,对经营效果没有预期。再说,有些国有行业投资回报率很低,有的甚至是亏损。所以,就混合所有制来说,即使放开,我认为民营企业迈出这一步也很难。

传统产业变局

经济观察报:这几年,鄂尔多斯集团多元化发展的主要路径是什么?纺织业目前占多大的比例?

王林祥:纺织业之外,我们主要进入了重化工领域,涵盖煤炭、发电、冶金、建材和化工等多个领域。发电的装机容量到今年年底达到300万千瓦,都是自备电厂,自发自用。在铁合金领域,硅铁年产量100多万吨,世界排名第一。PVC有40万吨,电石有130万吨,化肥有200万吨,水泥有100万吨,这些产业构成了一个循环经济产业链,现在在加深加长。传统的纺织业只占到营业收入1/6。

经济观察报:那么鄂尔多斯集团传统的毛纺织行业面临什么样的形势?

王林祥:纺织行业是一个充分竞争的行业,利润很微薄。实际上现在民营企业干的,都是微利行业。国企不愿意干的、干不了的,才让民营企业来干,在这方面,我们和发达国家正好是相反的,在很多发达国家,国企干的往往是民营企业不愿意干的活,一般是涉及到公共产品,民营企业不愿意干,但又关系到国计民生,所以才交给国有企业干。而我们现在,垄断行业都是国有企业在干,无论是自然形成的垄断,还是经过扩张形成的垄断。

现在纺织行业还面临用工难的问题,我们也想了很多办法来解决,比如我们搞职工培训,加大在贫困地区的招工力度,提高职工的生活待遇等等。但是纺织行业是劳动密集型行业,在中国是过度竞争的行业,利润很薄,总体上说提高工资的余地不大,这就更加剧了用工难。

经济观察报:鄂尔多斯这个品牌,应该说在中国已经是知名品牌了,在全球的产业链上,我们的纺织品贸易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王林祥: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我们已经搞了30年的对外贸易,主要问题是没有自己的品牌,都是贴牌生产,利润空间少,都被外国人拿走了,出口都是保本微利。现在,整个羊绒制品的原材料、人工工资都是上升的态势,出口实际上已经无利可图。

其实品牌就是“命牌”。这几年,我们在品牌经营上、在渠道建设上、在产品设计上,都做了很多工作,投入也很大。比如说“1436”这个品牌,现在是鄂尔多斯集团的顶级品牌了,比其他品牌更高一个档次,用最优质的原料做成,做工也精细。在设计上,都是聘请海外顶尖的设计师,比如,香奈儿的国际艺术总监就是我们的设计师,此外我们还聘请了香港、法国、日本等国家和地区的设计师。

经济观察报:出口已经无利可图,那鄂尔多斯集团的海外销售萎缩了吗?

王林祥:与高峰期相比,我们的出口呈现下降态势,但在国内市场的销售是上升的,这是因为我们把战略重点放在国内市场了。现在,作为生产淡旺季的补充,还有一些国外市场的销售,比例大概占到1/3,剩下的2/3,都放在了国内市场。过去我们是出口占2/3,内销占1/3,现在反过来了。

实际上,国内市场也发生了变化。羊绒是一种非常宝贵的纺织原料,我希望中国人都能穿起来,消费这个产品。现在,我们的羊绒原料还是以内蒙古为主,其余是从蒙古国收购的,进口占到约1/5吧。蒙古国现在产绒量排在世界第二,相当于中国百分之三四十的产绒量,这些羊绒差不多80%都被中国企业买回来了。

过去中国人总体上较穷,出口羊绒以换取宝贵的外汇。但现在中国人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有能力消费了,应该消费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