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水杜双华 衡水小村诞生民族钢企巨人 传杜双华涉力拓案

杜双华被牵扯进力拓案的消息让不少人感到震惊。这位神秘、低调的民营钢企巨头,曾经为5.12地震捐出1.8个亿,并登上《胡润百富榜》的榜眼位置,然而一夜之间英雄成为行贿者,进入种种猜测和舆论的漩涡中。刚刚从兼并重组的泥潭中拔开脚步的钢铁斗士,未来的命运,又一次成了谜。

杜双华双膝跪地,肥厚的双手举过头顶,在每个逝去的祖先坟前磕了三个头。

和往年的清明节一样,杜双华如期来到了河北衡水桃城区河沿镇河东李庄北边的小树林,那里安静地躺着李庄的祖先……

3月22日,力拓案庭审第一天,传出钢铁大鳄杜双华行贿的消息。据起诉书上说,王勇受贿合计人民币7514.13万元。其中,日照钢铁掌门人杜双华行贿的900万美金乃是大头。

杜双华,这个曾经为5•12地震捐出1.8个亿,登上《胡润百富榜》榜眼位置的民营钢铁斗士再一次令公众侧目。这一次,他不再是英雄,不再是斗士,而是一个不光彩的行贿者……

小村庄崛起民企英雄

静静流淌的滏阳河把衡水分为南北两块,和北边市镇的繁华比起来,衡水南边甚至没有一栋高楼。眼底尽是枯黄的田埂和漫天的黄沙。

衡水的的士司机都搞不清杜双华是谁,但是他们知道有个京华制管厂(下简称京华厂),很赚钱。

沿着京华厂南边的小煤渣路一路往西,尽头就是杜双华童年生活过的村子。曾经有风水先生经过李庄时曾说,这个村子的西边有个塔镇着,旺相,不出皇帝就出财主。

杜书伏的朋友很喜欢用这个算命先生的话逗他:“你看,我们村就出了一个财主(指杜双华)。”杜书伏是有400口人的李庄村委主任,杜双华的亲叔叔。

据杜书伏讲述,1966年杜双华出生在北京,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杜双华一直被叫做“小宝子”,而杜家,也可算得上是钢铁世家了,从杜双华的爷爷那一辈开始,就有了打铁的手艺。

1969年,杜双华被送到衡水,由杜书伏抚养。“他小时候很怪,你不让他怎么他就非怎么着。后来因为没考上初中,他到街上去摆摊。”杜书伏从那个时候,就发现了杜双华有股赚钱的劲,比谁都足。

在衡水待了几年以后,杜双华回到了北京首钢,开始在工厂里工作。据杜书伏说,杜双华真正有了发财的基础是学了开车以后。“学会开车以后就给厂子里送煤,从山西倒煤来卖,一两年下来才有了几十万在北京办厂子的钱,那一年他26岁。

”杜书伏说。“后来北京的厂子效益不错,他就计划把厂子搬到河北,刚开始在三河县,1993把厂子搬到了衡水,成立了京华厂,赚了钱以后才去日照建了钢铁厂。”杜书伏娓娓道来。对于“小宝子”成了钢铁巨头,他一点也不意外。

“以前京华建厂的时候征了村里很多地,当时杜双华都没有买断,现在每个月给人家补贴40块钱……他在村口盖了一所小学,还打了四口井,配套的东西他都做好了,另外我们村里超过60岁的男的,超过50岁的女的,他每个月还发100块钱生活费,到了过年,村里每人也有50块钱……”据杜书伏称,杜双华的这些善举让村里的人都喜欢他。

清明节前一天,杜书伏还信誓旦旦:“明天小宝子回来,我一定要逮住他,叫他修一下村口这条公路。”

悲情钢铁斗士

将杜双华这个小山村里成长起来的民营企业家推上钢铁巨头之位的,是他一手创办的日照钢铁集团。

2003年以前,杜双华曾在唐山、大连、秦皇岛、天津、昌黎、黄骅考察建厂,“但都不具备设厂条件。”之所以选择日照,杜双华的解释是:“日照是国家重点布局的钢铁建设基地。”

而此时,日照市政府也主动向杜氏示好。杜双华也顺利在日照市靠近岚山港的虎山镇征得了5867亩土地。2003年3月31日,日照钢铁正式开工奠基。

还在发展初期,日钢就受到了资金方面的困扰。其中关键的是因为最初与日钢合作的莱钢撤出了股份和技术人员。“我们只好以京华创新集团作为担保从银行获得了部分贷款,并且向日照市人民政府、山东省人民银行等单位求助,得到了他们的鼎力相助,渡过了难关。”杜双华说。

2003年9月28日,日钢产出第一炉钢,而这距公司奠基还不到半年。仅仅一年后,日钢年产量就超过百万吨,当年实现销售收入25亿元。随后,日钢的业绩令人张目,到2008年,日钢产钢747.21万吨,全年利润高达60多亿元。

而事实上,杜双华当初在日照建设钢铁企业开始,他就已经进入了一场“博弈”。

按照山东省《关于进一步加快钢铁工业结构调整的意见》,建设日照大型钢铁基地是该省钢铁工业区域布局调整的重点。而山东钢铁集团也早有重组日益壮大的日照钢铁的意愿。

对此,“我的钢铁网”咨询总监徐向春认为,“国进民退显然是一个重要因素,但是抛开这一点,山东要发展钢铁产业,只能从日照下手。”徐向春解释道,日照本身有优良的港口条件,且日照钢铁的规模和效益都很可观,“所以其被兼并是山东发展钢铁业的浪潮中无法避免的。”

此外,日照钢铁也因为存在硬伤,难以抵抗被兼并的命运,杜双华就曾坦言:“有些项目没有得到完整的立项、环保批复就仓促上马。”

即便为避免被兼并,杜双华曾做了不少努力。但2009年9月6日,他还是在山东钢铁集团重组日钢协议书上签了字。据此协议,半年之内,山钢将完成对日钢的注资、控股。

由于日钢总资产价值350亿元,此次重组也被称为民企国有化第一大单,在业界影响颇大,并曾引发坊间关于国进民退的热议。对于日钢的命运,不少业内专家认为,钢铁业是受国家政策影响较大的一个产业,无论是企业用地、银行贷款、新建项目审批以及水电保障,都需要当地政府的支持。企业无法脱离政府的支持而独立发展。

有业内人士也对杜双华的不幸做了另一种解释:“山东钢铁意欲抗衡宝钢,与‘国进民退’无关。”

根据刚刚公布的中国企业500强榜单,山钢的营业收入为1205.05亿元,日钢为471.87亿元,相加之后达1676.92亿元,合并后的新山钢的总收入将超过河北钢铁(5.35,-0.05,-0.93%)集团,居第二位,仅次于宝钢。而杜双华只是成为了这一崛起中的垫脚石。

重组协议签订后,杜双华并未有不满的表示。倒是杜双华的叔伯哥哥杜双金向时代周报记者抱怨:“那是山东抢了我哥的厂。”

3月29日,正在前往外地开会的日钢党委书记廖海亭在电话里拒绝了时代周报记者的采访请求:“关于收购和未来的发展,都是省市领导协调的,我不方便说,也不能说。”

日钢被兼并以后,有关兼并的一切都变得敏感起来。

行贿疑窦

重组协议签订后的杜双华一度被媒体认为是个悲情的民营钢企斗士,直至今年3月22日——谁也没想到,这位低调的斗士竟会被牵扯进力拓案,成为行贿者。

对此,业界人士分析,日钢顺遂发展的几年恰好遭遇钢铁制造企业的命脉——铁矿石的价格此涨彼伏,作为民营企业的日照钢铁必然也曾经受到了钢企普遍遭遇的问题——如何获取价格更低、更稳定的铁矿石。正是这个问题,让杜双华和王勇走近。

在本次力拓案庭审的过程中,杜双华的证词证明了这一点:“没有王勇的帮助,我公司不可能有今天的规模。”杜双华的证词中说,在2007年,他分两次将200万美元和700万美元汇入王勇指定的香港私人公司账户。

王勇当庭翻供,称“900万美元”属于借款,并已折合人民币返还给了日照钢铁。但据一份材料称,在日钢与力拓公司签订将近1500万吨铁矿石采购合同后,王勇曾开口向日钢索取报酬。杜双华念及王勇确实帮助日照钢铁谋取了巨额利益,同时希望继续保持这种良好的合作关系,便决定给王勇900万美元的好处费。以货款名义将钱打入了王勇香港个人公司的账户。

庭审中王勇反复强调要求与杜双华当面对质,但这一愿望并没有实现。

据悉,王勇还涉嫌施压铁矿石长期协议合作企业,以低价将铁矿石卖给其弟的公司,然后其弟再将铁矿石平价让给杜双华,并在安排船期上给予照顾,使日照钢铁收益数千万美元。

时代周报记者为此致电王勇的律师张培鸿,得到的答复是:“这个案子事实上还没有最终的定论,暂时不会透露一切细节。”

由于各方的沉默,行贿事实变得扑朔迷离。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杜双华的行贿与民营钢企在国内一贯弱势的地位不无关联。

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专家分析,中小钢企无法拿到价格优惠的长协矿,只能从有进口资质的贸易商手中获得二手价格。因此,如果能从力拓这样的国际巨头手里获得稳定的铁矿石来源事关生死。

他还表示,中钢协代表的更多是国有大型企业的利益,中小民营钢企很少被顾及,反而经常成为被调整的对象。这使得民营钢企很难与中钢协、大型国有钢厂同舟共济。一旦力拓向这些弱势群体伸来橄榄枝,民营钢厂就会立刻与其达成长协矿的价格协议以求自保。

“我的钢铁网”咨询总监徐向春也持类似观点,认为,我国的民营钢企一直生存在政策的夹缝中,“民营钢企的所有原料都在市场上买,这就导致了他们的生产成本很高,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用各种方式获得更低的铁矿石价格。”

而据了解,日照钢铁正是自2003年起就与力拓签署了订货协议,此后在钢铁业宏观调控政策下,国内铁矿石市场价格攀升,但民营性质的日照钢铁,以“长协”规避了成本风险,得以摆脱围堵,逆势成长。

下一站成谜

自3月22日传出行贿的行贿的消息后,杜双华的处境便成了谜。外界曾有诸多传闻和猜测:已被逮捕;被控制不能离开山东省境内;人在北京,还是自由身……

多日来,杜双华这个一直以来颇为低调的钢铁巨头就像消失了一般。即便是他的亲叔叔,在清明节的前一天也不能确定杜双华究竟怎么样了。“这几天我给宝子电话,他都没有接。”

谜团直到清明节当天才揭开。下午1点30分,杜双华乘车出现在了小树林,穿着朴素的米色休闲裤和橙色的T恤,外加一件黑色的马甲。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杜双华的父亲和妹妹,除了两个司机和秘书外,杜书伏事后告诉时代周报记者:“还有一两个人我不认识。”

一下车,杜双华便和乡亲们打招呼,随后便在各个祖先的坟前添土烧纸磕头。

接近中午2点,杜双华的扫墓仪式结束,在他上车以前,时代周报记者向其询问了有关未来投资计划以及民营钢企困境等问题,但杜双华只是向时代周报记者说:“好!”并无他话。两分钟后,杜双华一行乘车返回北京。整个过程,杜双华自始至终都显得神采奕奕,中途也与乡亲谈笑风生,看起来丝毫未受行贿一事的影响。

而在山东日照靠近岚山港的虎山镇,占地6000亩的日照钢铁厂里烟囱林立,来自全国各地的商客们时来时往。即便是杜双华受贿的消息传出,日钢的运转看起来也一如往常。

在日照钢铁厂区的东海岸,大型的机械设备已经各就各位,海浪不断敲打着岩石,在未来的一两年里将会成为深水码头的一部分。

至于杜双华下一步将会走向何方?仍然谜团待解,目前也无人能断定,杜双华是否会因为巨额行贿受到法律制裁。

杜书伏记起曾在今年春节接到过杜双华的电话,杜双华和父亲在深圳过年,“那小子在电话里说‘俺想你了’,我就叫他别那么累,他就说‘现在发展成这样了,没办法了,不能歇着,得干下去!’”

这让杜书伏猜测,杜双华已经将工作的重心放在了广州和深圳。“去年他把京华的副厂长和一些骨干都调到深圳去了,说是要去那边建厂子。”但这一猜测杜双华本人没有左出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