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张大春 张大春:王家卫墨镜保护隐私 与他合作没有任何目的
凤凰网:你个人的风格与王家卫先生的风格,我认为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不知道您二位私下交往是什么样的?
张大春:我和王导演大约六七年的交情吧,我从第一个音信开始讲起,他就是说要来看我,我在一个小馆等他,而且我站在门口,你看见一只大脚丫子就下去了,他一下来之后,头还差点撞到车框。大概你就知道了,这个很急,第二,他看起来也不是太习惯坐副驾座的位置。另外一个,个子特别大,个子那么大不会注意到自己会撞到头,通常这些表示他是一个非常专心的人。(插入王家卫照片)
所以,我印象非常深刻,一开始我根他一聊,不是讲拍电影之类的东西,讲到武侠和拳术,因为在之前约我的时候就约约知道他要谈这个,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客套寒喧,两个人不认识、没见过面,没有说"久违"或者"久仰",都没有。光从这一点看,这是在性格上,很有吸引力的一个人。我们两个同时就跳进了一个我们共同都很有兴趣的武林,而那正是一个即将消失或者即将被摧毁的武林。
凤凰网:你喜欢戴墨镜的王家卫,还是不戴墨镜的王家卫?
张大春:我跟他在一块,他几乎不戴墨镜。
凤凰网:他导演的时候是戴,私下是不戴的,你更喜欢那一种?
张大春:我不太看到他戴墨镜的样子,记得有一次我们在佛山,我们坐了一辆司机开的车,我忘了是计程车还是包车的司机。一路上,我们就在谈电影的事,在佛山的街上转、转、转,开了大概有25分钟左右,下了车,我突然发现王家卫把墨镜戴起来,换上了墨镜。
这司机一回头说,"哎呦,王家卫!"在那么长的一段路中,我们讲的话都是跟电影有关,他(司机)完全没有想他是王家卫。所以,看起来他打从一开始在电影圈混大概就知道用这一招可以非常有效地保障他的隐私,因为他只要不戴墨镜,走在大街上,走在任何人多的地方,大家都不会知道是他。
凤凰网:他这部新戏您早期也参与在其中,您觉得您跟他交流的过程中有一些固执的、无法调和的一些想法吗?
张大春:不只是早期,这五六年来我们随时在通电话,通电讯,通电邮,也隔一段时间就想办法见面,有的时候我到香港,还有我去佛山,有的时候他到台北,他到台北好几趟,我记得我还去了一趟铁岭,东北。而且看起来,都是在你不会猜想到哪一个时间合适的时间我会想要找他或他想要找我,这个时间是很长的。
第二,你刚才讲到磨合的问题,我们没有冲突过,一次都没有,因为"迁就编剧"这个概念,虽然我们不是这个剧的执行编剧,但是我们大家总是在讨论故事,讨论剧本,毕竟可以说我是参与编剧一部分,我称之为"闲活"或"杂活"。
但是我特别觉得有意思的地方是,我不知道你对乐高玩具有没有兴趣,乐高玩具你可以把每一个小的零件组合成一个设计性的结构,比如说,他给了我2个元素或者5个元素也可以,45个元素也可以,不管数量多少,我就想办法把它组成一个我认为成立的结构。
当然,我就必须加更多我想放进去的东西,他看了以后会说,"很好,整个的新结构里面有3块东西很好,我们把3块抽出来再发展另外一个结构。"那么,我就再发展出另外的结构,当新结构出现的时候,那3个小的元素可能他已经没有兴趣了,或者说对他而言已经是过程了,他说"另外还有5个,你可以不可以想办法把它再做一个结构?"我于是就再做一个结构,接着他就会说他又另外发现十几个。
这个过程,我一点都不认为对我来讲有什么困难或者困扰,因为他真的教会我一件事情--拆,我们都以为我们必须完成一件事情,当我自己在制作一个电视节目,比如说一个电视剧,或者我在写一本书,多半在过程之中大家就会问:"什么时候开始拍啊?""现在才开始搞剧本""什么时候杀青啊?""现在正在拍""什么时候可以上演啊?""已经在剪接了"。
好像看起来总被期待要做下一步,写书也是一样,"你的书什么时候开始写?""现在正在构思",那么,我在构思的时候人家就说"什么时候开始写?",当我在写的时候,人家说"什么时候写完?"当我写完了的时候,"刚刚写完,什么时候可以在市面上看到?"
所以,读者或者反应方,尤其是关心创作者或者创作活动的人,多半都会更快或者更提前地去要求或者是期待一个创作者能够达到那个目的。对我而言,跟王家卫的合作没有目的,我并不期待什么时候杀青,什么时候上演,什么时候获得什么样的评价,我反而觉得每一次当他拆掉我原先做的结构,而剪取了我原先没有看到的元素,那是一个非常难得的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