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光与张允和的子女 张允和与周有光的“举杯齐眉”
张允和穿着映山红旗袍,斜躺在草地上,姿势有些僵硬。“恋爱中周有光第一次为我拍照片,我被绿树、绿草拥抱着。”
眼前的周有光,玳瑁眼镜,西服领带,风度翩翩。昆曲里,“私定终身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的情节,一直在她小小的脑袋中回旋。多年后,她在文章里写道,看昆曲,“和我长大了选择丈夫要一个知识分子有关。”
今年,这位昆曲研究家、著名的“张家四姐妹”中的二小姐,离开人们已经整整10年。“落难公子”呢,今年107岁了。这位中国语言专家,汉语拼音创始人之一,仍在北京的老宅子里,摆弄着他的打字机,喝红茶,看报纸,偶尔听一张西洋唱片。
昆曲与交响乐
张允和70岁生日时,周有光送了她一套《汤显祖全集》,老太太心里甜滋滋的:“他真是懂我的心思。”
从小,允和便坐在保姆腿上,听母亲低低地唱《林黛玉悲秋》《杨八姐游春》,四五岁时,已经达到看戏不睡觉的“境界”。稍大一点,便和大姐元和,三妹兆和一起在家演戏,她却永远当配角——《游园》里演春香,《断桥》中饰小青。1956年,俞平伯成立北京昆曲研习社,她加入后,又自告奋勇演了很多丑丫头。
后来,由于“三反五反”运动,历史老师张允和“下岗”了。居家的她,开始潜心研究昆曲。回苏州,与旧时曲友,拍曲按笛;去上海,请花旦张传芳教唱昆曲,还把《断桥》《琴挑》等折子戏的身段谱,一点点编写完成。
“妈妈是全身心地介入昆曲事业,每天读很多古代诗词,文学水平很高。但我和爸爸,都不太懂。”周有光和张允和的儿子周晓平说,妈妈喜欢昆曲,爸爸喜欢交响乐,两个人兴趣不同。初恋时,周有光请二小姐去听贝多芬的交响乐,在法租界的法国花园,两个银元一张票,一人一个躺椅。结果,躺了半天,允和居然睡着了。不过,婚后还是照旧:“她听中国音乐我去参加,我听西洋音乐她去参加。”
夫“敲”妇“审”
一台夏普智能打字机,是周有光的宝贝。1988年,他就学会了打字,“因为他本来就是搞汉字拼音的,这台机器双拼的设计方案,还是他参与设计的。”
“有光用它写文章、写信,工作效率提高了五倍。”那个年月,张允和在一边瞅着,嫉妒羡慕恨。
为了重新编印初中时的家庭刊物《水》,86岁的二小姐,决定亲自写电脑打字,“我不当它是工作,当是娱乐。”
她“雇用”90岁的周有光给她“打工”,教她双拼、排版、复印、分寄。周晓平说,因为妈妈是合肥人,普通话不标准,“半精(京)半肥(合肥)”,老是拼错字,或者打不出来,这时候爸爸就要帮她纠正,常常是夫“敲”妇“审”。
热爱传统文化,又接受新鲜事物,张允和的笔墨,浅显、活泼,家常中,透着一份睿智。俞平伯尤其喜欢她的散文《入场》:“张允和文章结尾悠悠不断的,很有味道。”
“举杯齐眉”
周晓平说,妈妈是感性的,喜欢小说、刻图章,爸爸是理性的,追求科学知识研究,但两人彼此尊重,“各自搞各自的,所以生活过得丰满。”
那吵架呢?
“他们哪里吵得起来,妈妈娇娇闹闹,爸爸又不响,吵不起来的。”晓平笑了起来。
难怪,她当着友人的面,还调侃老郎君:“我不能对他吹枕头风,隔壁邻居听到了,他还听不到!”
先生敲打键盘写文章,太太披阅书刊忙剪报。他要活络筋骨了,她即扮书童,奉上香茗一盅。人们说,这二位可真是:红茶电脑,两老无猜。
古代夫妇“举案齐眉”,如今人们很少有案了,这对老顽童,就发明了“举杯齐眉”。
“我们两个上午喝茶、下午喝咖啡,都要碰碰杯子,叫举杯齐眉。这个小动作好像是玩意儿,其实有道理,什么道理呢?就是说夫妇不仅要有爱,还要有敬。要敬重对方。这很有用处,可以增加家庭生活的趣味,增加家庭生活的稳定。”周有光曾在回忆录里这样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