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践耳年龄 「纪念大师」陆在易:惜别故友朱践耳
朱践耳先生生前有一个愿望,想把他的《天地人和》音乐会再次搬上舞台,而这也在上海交响乐团2017-18乐季的日程上。如今,斯人已逝,幽思长存。10月18日是朱老95岁诞辰,21日上交便将以这台音乐会向朱老致敬。本周我们将推送「纪念朱践耳」系列文章,让我们在音乐与文字中共同怀念这位中国交响乐的领路人。
2017年8月15日上午九时,一个杰出生命的历史就定格在这一刻——深受人们尊敬和爱戴的中国老一辈作曲大师朱践耳先生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除了不知为何总是合不拢的嘴,他的脸仍是那样地平静,温和,一如他生前惯有的慈祥、亲切模样。
过了约不到一小时,全国音乐界及音乐爱好者们的手机瞬间几乎全被他去世的消息刷爆了,起码在我手机的朋友圈中,百分之九十几的帖子均是“泪别朱践耳”、“缅怀践耳先生”、“向大师致敬”等文章,由此,即可见朱践耳先生在全国音乐界及音乐爱好者心中有多大的份量和影响力!人们是多么地敬重、爱戴朱践耳!尽管都知道朱先生近年来健康欠佳,且已是95岁高龄,但对他的离世,还是止不住内心万分痛惜!
我与朱先生相识、交往已长达四十余年。与他的年龄、资历、学识、巨大成就相比,我简直是他的“小小老弟”。但由于相识久了,别人都无一例外地称他为先生,我却总是“老朱,老朱”地叫,他当然亲切地称我为“在易”,这大约即是一种人们说的忘年交吧!
在朱践耳生命历史定格后的今天,我感到自己胸中涌现出从未有过的强烈愿望,即想把装在我脑子里的、永远使我感动的、大概也只专属于朱践耳的“东西”写出来,以与音乐界及广大的音乐爱好者和“朱迷”们交流,同时,也告慰我亲爱的“老朱”。
首先,他是一位罕见的“天才”,这样的“天才”,我敢断言,多少年才会出现一个。早在他1940~1945年在家卧病期间,仅凭着感觉和悟性,便先后写下了《艺术歌曲七首》,而这些艺术歌曲,即使现在听来也还具有相当水准。
1955年,他有幸被选送到苏联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学习,他原本所具有的悟性和才思顿时就像闸门一样被打开,写下了数量可观的作品,尤其是从四年级下学期起至五年级写下的结业之作交响曲——大合唱(Symphony-Cantata)《英雄的诗篇》,成为我国交响大合唱这一体裁的开山之作。
我有幸聆听过1962年它在“上海之春”音乐节上的首演,不同凡响的和声、旋律、节奏、织体编织成一股巨大的、并充满变幻的音流,冲击并震撼着全场每一位听众。
以上所举仅是朱践耳整个创作生涯的前期作品,远不指高峰期,但却已明显体现出他所具有的天才的创造力,与中国同期作曲家相比,无论从哪方面论,都已走在最前列,这是确实无疑的。
现在很多人都知晓了,朱践耳在64岁才完成第一部交响曲(我没有做过调查,这在中外音乐史上若不是绝无仅有也应是极少见的吧?),据我所知,写得异常艰苦,他多次和我谈起,是因为所写题材,也因为他要“摆脱旧的理念与习惯性技法的束缚”。
尔后,约年年一部,甚至两部,而且每部的样式、内容、风格、技法都在改变,连续创作了十部,加上未列入“第几”的小交响曲,共计十一部。在这里,我不打算对以上作品逐一进行评述(那是音乐学家的事),我主要是想强调指出,朱践耳创作生涯中最难得、最可贵的精神之一,显然是晚年(这里所指晚年若从50岁算起竟长达40余年)所具有的一般人难以做到的、甚至不可能达到的出奇的勤奋、忘我的拚搏、永不停止的探索精神!
这是迎来和形成朱践耳创作高峰期(我认为这一高峰期、也亦转型期是自完成《第一交响曲》算起)的根本原因。
由于工作关系,我和他经常通电话,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有一次在电话中他曾对我说:“在易啊!晚上11:30之前你尽可以来电话。”这就意味着,他每天都工作到晚上11:30之后。而那时的他,已是年余80岁的老人了!
多么地不易!我还记得,第三届中国音乐《金钟奖》(2003年)“终身荣誉勋章”颁奖仪式在上海举行,获奖的桑桐先生、朱践耳先生都发表了由衷的感言,朱践耳的话语尤为感人。他说:“我很惭愧,我没有多少成绩,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还债,努力向人民还债!
”(大意)。或许有人会不懂得他的意思,但我很理解,他说这番话的真实意思是:浪费掉的时间太多了(指“文革”),我只有抓紧时间写作,才有可能对得起抚育我们的这个民族和人民!
也许是深受他精神之感动,我曾在2006年10月在《朱践耳管弦乐曲集》首发式上动情地说过一段话,与本文直接有关,不妨抄录于下:
“有一个名字,象征着执著;有一个名字,象征着与时间和生命赛跑时的顽强毅力;有一个名字,象征着永远的好学和不倦的追求;有一个名字,象征着才华、革新和创造力;有一个名字,象征着音乐表现社会和人性的深层思考;有一个名字,象征着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全部献给了我国的音乐创作事业,这个名字,就是姓朱,名践耳,朱践耳!朱践耳先生!”
据了解,《朱践耳交响曲集》的重量为四公斤(合八市斤),《管弦乐曲集》的重量为九斤二两,加上后来出版的《朱践耳作品集》,这当然是指乐谱的重量,若对发展我国的交响音乐事业而言,这几本《曲集》的份量你说该有多重!
中国能出现朱践耳,这是中国音乐界的幸运。而他近七十年的创作生涯,迄今为止,至少在中国也是难以被打破的时长记录。
他所涉猎的创作体裁除歌剧外,几乎音乐创作领域内的大多体裁,包括交响曲、管弦乐、室内乐、民族器乐、交响大合唱、合唱、舞剧音乐、钢琴音乐、器乐独奏、重奏、歌曲等,均有佳作或经典留世,如此巨大的创作成就,有几人能与之比肩?
特别难得的是,他处世低调、处事谦虚,从不自负,更不骄横。他经常主动走到爱乐者群中征求对自己作品的意见,爱乐者们即他的贴心朋友。他甚至会为《纳西一奇》这一当时的新作专程跑到云南丽江纳西族中听取意见,纳西人给了他最高的评价:这是纳西人自己的交响乐!
他对创作的极度认真,对管弦乐表现性能的钻研,无人能及。“上交”原首席张曦仑曾满怀崇敬地说:“单说他对小提琴泛音之了解、研究竟比我还深!”
他是作曲家,同时又是思想者。
他有着深厚的传统音乐根底,又能与近代、现代的作曲技法融会贯通。
因此,我认为他是我国的一位音乐巨人。别看他斯文、文质彬彬,内心却有坚强的定力,他有着中国最优秀知识分子的典型品德和人格。
我坚信,中国音乐史上将永远会留下朱践耳的英名,中国的爱乐者将永远会记住朱践耳这个名字。
朱践耳先生的音乐遗产不朽!
朱践耳先生的精神不朽!
(此文为特约专著《中国的音乐巨人——朱践耳》的简缩版)
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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