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肯琼斯的电影 如何评价邓肯•琼斯的电影《静音》(Mute)?
刚刚开始系统性的看电影之初,我就专门研究过邓肯琼斯,一方面是因为日《月球》和《源代码》的起点太高了,一方面是因为他的作品很少了。当时我就认为邓肯琼斯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科幻题制的大师,《魔兽》虽然也是邓肯琼斯的作品,但因为这部电影被暴雪公司限制的太厉害,所以无论谁当导演都很难有自己发挥的空间,所以这部电影不能认为是邓肯琼斯自己的东西。
最近我看了《缄默》,这部作品动摆了我的想法,邓肯琼斯可能不会成为一位专攻脑洞的大神,但是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电影人
《缄默》现在的评分惨不忍睹,可是这样的作品真的那么差吗?我不这么看,这样的作品可能会在多年之后会成为很多人研究的热门甚至可能会上升到影史研究的程度。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银翼杀手》在上映之初也曾经饱受恶评,《2001太空漫游》上映时也没有几个影评人夸,可是现在这两部作品的地位毋庸置疑。类似的事情太多了,我希望有一天历史会给《缄默》一个正确的评价。
下面我就要强行吹嘘一下《缄默》,涉及大量剧透,渗入。
我一直认为赛博朋克电影的根源有两个,二个是菲利普k迪克,一个是雷蒙德钱德勒,故事背景一般来源于菲利普迪克小说中的那种近未来科幻设定,故事情节一般来源于雷蒙德钱德勒为代表的硬汉派推理小说。虽然后来其他类型的东西也被纳入赛博朋克,只要是近未来,阴郁的天气,九龙城赛式的城市构架,涉及意识层面的科技·国家的缺位,只要有这些元素就能称为赛博朋克。
《缄默》也被称为一部赛博朋克电影,但好好想想,影片的故事基本上发生在黑夜里。只有两处白天的镜头,这种模式基本上完全复制了《银翼杀手》(也就是邓肯琼斯所说的致敬《银翼杀手》之处)。但是除此之外,故事似乎与科幻的关系并不大,里面出现的老款手机套至不如现代手机先进。
可故事完全就是硬汉推理小说。曾经有人说本格推理小说是推理,硬汉小说是推门,这部电影男主尼奥几乎抽丝剥茧的推理起程,全程就像碰到一扇门,推开一扇门,在最后的门后看见了女主的尸体。
电影一开始,我们看到被快艇螺旋桨伤了脖子的尼奥浮在水面上,因为信仰原因,他母亲拒绝让他接受手术治疗,不惜让他此后成为哑巴。下一个场景就是在三十年后,尼奥在游泳池游泳,这里值得注意一点,为什么这么快就出现了第二次水中场景,而后还有两个水中场景,一个是尼奥的调查陷入困境在水中无声怒吼,一个是他最后是杀掉达克。这么频繁的出现水中镜头,并不寻常,水在这部电影中到底是什么呢?
尼奥在水中无声的怒吼
在水中,人可以听到东西但是无法说话,而尼奥在水中丧失了自己说话的能力,而片尾他浮出水面之后为了保护小女孩,喊出了第一个词,这个就关键,这一刻,他终于从水中出来了。影片从开始到结尾,尼奥一直被困在无法说话的水中。
尼奥为了就小女孩,喊出了片中第一个单词
关于水的意象并不止以这种形式出现,比如尼奥的木雕,无论是给纳迪拉的木头珠子还是自己雕刻的木床,上面的图案是海豚、海星、海马。或许正因为尼奥一直在水中,才只能雕刻水中的生物。
然而水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尼奥的信仰,是远离科技的生活方式,这部电影最有意思之处就在这,在一个科幻的世界中,尼奥一直秉承着不使用任何科技产品,甚至背对着电视,不关注热点新闻(片中的热点新闻正是《月球》中山姆贝尔的克隆人回到地球的故事)。
不接触科技产品让尼奥变的相当简单直接,看见别人骚扰恋人就动手,得知恋人不会离开自己就不管不顾的表达爱意,这样的他被他人视为傻子,可是他依然采取这种纯粹的生活方式。
影片中对科技产品的态度似乎也并不怎么正面,比如机器人舞娘,机器人性玩具,机械义肢成了达克满足自己欲望的工具(小女孩的机械腿和给尼奥安装的声带)。片尾尼奥大闹“外国梦”的时候,尼奥拿着木棍对战拿着机械腿的大壮获胜就是导演创作意图的明确展示。
尼奥原本只要秉持自己的信仰,完全可以不碰任何科技产品,简单的生存下去,但很不幸,他失去了自己的恋人,为了寻找纳迪拉他不得不主动去使用手机、点餐机等现代设备,所以寻找恋人的过程就是他一步步打破自己的信仰的过程。片尾虽然已经安装了人工声带,但是他依然拒绝说话,只有在纳迪拉女儿陷入危险的时候他才主动发声。可以说他是为了爱情和良知,宁愿放下自己的信仰。
到此,我们大概能明白水的意思了。
凯克特斯可能是本片最大的反派,角色设定相当矛盾,比如对老妇人的照顾和呵斥。要了解这个人物要从时代背景角度分析。
很明显,这部电影发生的背景是美国战胜德国之后,在德国大量驻军,凯克特斯作为逃兵留在德国,想通过伪造身份和女儿一起回到美国。邓肯琼斯隐去了时代大背景的介绍,和凯克特斯的经历,增加了电影的理解难度。
这里我尝试对凯克特斯的经历进行猜测。
凯克特斯留在德国变成逃兵的理由是参加了“成为爸爸俱乐部”,而纳迪拉很明显是生活在德国的中东移民后裔,在社会底层生活。这会让我们想到什么?凯克特斯作为一个美国大兵在德国时,与移民后裔漂亮的纳迪拉在一起了,这太容易让人想到越战时期美国大兵和越南妓女的故事了,而且好几个人都在说纳迪拉的过去相当不堪,所以我们可以推测,纳迪拉本来是一个军妓或者是从美国人那挣好处的性工作者。
那所谓的“爸爸俱乐部”或许是得知纳迪拉怀孕之后,凯克特斯决定留下来而不是抛弃这对母女(《守望者》中笑匠的选择就是抛弃)。从一般价值观来说,这个选择非常有人情味,但是作为美国大兵群体,这个选择就相当不理智了。片中凯克特斯对达克调侃“爸爸俱乐部”的反映相当说明问题。
出身社会底层的纳迪拉,与凯克特斯交往,给凯克特斯生娃的目的,应该还是改变自己的境遇,移民到美国。然后凯克特斯是逃兵身份留下来的,这就限制了纳迪拉移民的想法,与凯克特斯分手也是必然。凯克特斯为了这对母女当了逃兵,之后竟然失去了纳迪拉,所以他只能去选择独自守护女儿,带女儿用假身份回到美国。
老大马克西姆的“外国梦”,可能就是两个人结缘的地方。两个人都在为马克西姆工作,凯克特斯还是“外国梦”的常客,木头珠子恐怕也是纳迪拉通过凯克特斯常去的妓院交给女儿的。“外国梦”这个名字本身就充满深意。凯克特斯和纳迪拉就是彼此的“外国梦”,但是梦注定会醒。
影片开始的时候,两个人早就彼此憎恨。纳迪拉一直在筹钱试图让官方把凯克特斯抓起来,而凯克特斯更是直接杀死了纳迪拉。外国梦也暗示了凯克特斯注定不会成功回国,回美国对他来说,也是一场“外国梦”。
对凯克特斯来说,当他付出一切宁愿当逃兵,只为了留在妻女身边,可是最后得到的是爱人的背叛,他的世界可以说是崩塌掉的。这也就解释了他喜怒无常。
对于凯克特斯来说,纳迪拉是硬汉派小说(或黑色电影)中的蛇蝎美女,但对于尼奥,纳迪拉是他的缪斯。
纳迪拉的头发是蓝色的,影片开始的时候尼奥在精心摆放家中是物件,尤其重要的是一个墨水瓶,几朵和纳迪拉发色一致的小花插在尼奥的水中,这个墨水瓶就是导演的巧思,说明两人的关系。
刚刚说了尼奥与水的关系,在纳迪拉眼中尼奥的生活方式和信仰让他变成了水一般纯净的人。而纳迪拉的过去相当困苦、悲伤,这先过去让她渴望纯净的生活。她与尼奥的交往相当单纯,不告诉尼奥自己的过去应该也是怕给这份感情加入杂质。
纳迪拉与凯克特斯的感情,一开始就动机不纯,虽然凯克特斯是一个重感情的人,甚至能为她们母女当逃兵,但或许是因为感情的不纯粹,或许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那么喜欢凯克特斯,或许是因为凯克特斯暴躁的性格,他不会与凯克特斯走下去。这段感情的悲剧结局是一开始就定好了的,凯克特斯并不是纳迪拉自己的选择。
关于纳迪拉的一段关键情节电影并没有明确给出,但是这个情节相当重要。纳迪拉拿到奥斯瓦尔德的地址到晚上去找尼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纳迪拉和卢巴交谈中我们能知道纳迪拉在筹钱(应该就是为了贿赂军方抓捕凯克特斯),找到尼基想办法,尼基让她在奥斯瓦尔德身上想办法。
尼奥找到奥斯瓦尔德的时候,奥斯瓦尔德说妓女“纳迪拉”偷东西,找到纳迪拉住址的时候发现女装状态的卢巴就是奥斯瓦尔德的“纳迪拉”,所以我们可以知道当天晚上,纳迪拉和卢巴说好,卢巴穿成女装去奥斯瓦尔德家应召,顺便偷钱。
那么纳迪拉深夜找到尼奥之前,应该已经将钱交给了罗伯特军士,让他抓捕凯克特斯,虽然我们无法得知罗伯特军士有没有当场同意,但应该收了钱,甚至可能侵犯了纳迪拉(罗伯特与凯克特斯的对话能说明问题)。
纳迪拉找到尼奥的时候十分沮丧,她要向尼奥坦白自己的过去,在这个时刻坦白这些似乎没有必要,但如果罗伯特军士想要更多的钱,她就不得不向尼奥借钱了。谁想到还没提凯克特斯是谁就被推倒了,再睁开眼睛就被杀了。
达克和凯克特斯是在阿富汗的战友,在德国经营一家义肢诊所,曾见证凯克特斯与纳迪拉的恋情,凯克特斯在给马克西姆干活的时候也会帮忙,对凯克特斯来说这样的朋友算得上好朋友吧。
但是凯克特斯对达克的恋童癖相当厌恶,打保龄球的时候达克看到露出底裤的未成年女孩说起了猥琐的话,凯克特斯直接对他动粗,而当发现达克用摄影机偷拍女孩换衣服的时候,凯克特斯大嘴巴一个接一个,还声称要举报达克,让他没法开诊所,甚至提出让达克接手自己的房子和工作,只要达克不再有娈童的想法。
在这段剧情中,凯克特斯表面上是出于对自己女儿的保护,但要知道凯克特斯走后达克就再也接触不到自己的女儿了,完全没必要非让达克的诊所关门,所以我们可以推测,凯克特斯是为了保护所有的女孩,这是一个非常正直的行为。
相比凯克特斯,达克就和正直搭不上关系了,甚至可以说他才是真正的反派。他胆小又小肚鸡肠,面对凯克特斯的暴力行为毫无反抗的想法,又私底下给凯克特斯找麻烦。凯克特斯因为他提到“想当爸爸俱乐部”威胁他,或许这只是一句过激的玩笑,达克就偷拍了凯克特斯父女的照片,保龄球事件之后他把照片给尼奥发了过去,在凯克特斯扬言曝光他的秘密,在商店给了他一耳光之后,他甚至直接告诉尼奥去“外国梦”找他。
这件事直接导致了凯克特斯的死亡。
毫无疑问达克是参与了谋杀纳迪拉,但是在餐厅段落中,凯克特斯告诉他尼奥在找纳迪拉,他竟然说出了“祝他好运”和“如果他找到了,就皆大欢喜了”。他明知道纳迪拉已经死亡,这句话就变得别有深意,或许他本来就希望凯克特斯被尼奥干掉。
一语成谶,凯克特斯被自己的刀刺穿了喉咙,达克第一个赶到现场,那时候他应该还能救下凯克特斯,但是或许是因为他早就厌恶凯克特斯了,或许是他早就想对小女孩下手,或许是他害怕自己参与谋杀纳迪拉的事情暴露,他选择让凯克特斯痛苦的死在地下室,并让他看着自己上楼抱走了他女儿。
片尾,他给尼奥安装了声带,只为让他对凯克特斯说对不起。这段剧情设计非常精彩,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凯克特斯,但他又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他要通过尼奥之口去道歉,对他来说这是他的救赎方式。
这部电影与一般科幻题材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只是把故事放在近未来而已,本质上这样的故事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时代。但是科幻背景有什么好处呢?应该还是对主题的表达。
尼奥的信仰不许他去接触科技产品,这让他变成了水一般清澈的人,但是在这样的社会中,他只能保持缄默。片中还有一个设计是小女孩也一直保持缄默,这是因为她从头到尾她一直被凯克特斯支配着,没有发言的能力,这与尼奥非常相似。只有当支配她的大人死掉后,她才能获得发言的权利。片中还有一个没有发言能力的人是纳迪拉的母亲,她是被时代抛弃的边缘人(移民),没有采用科技产品进行翻译,尼奥依然能与她交流。
但影片中缄默的只有这几个人吗?纳迪拉在尼奥面前无法说出自己的过去,达克不敢反驳凯克特斯,就连全程话痨的凯克特斯,也是在用各种粗暴的言行,隐藏自己的真实困境。
到此,缄默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是无法表达的困境,片中人都困在这个操蛋的世界中。而发达的科技并没有真正改变这个世界,让每个人都能发出声音,《月球》也表达了这个意思,这也是《月球》的后续故事在本片中反复出现的原因。
这部电影的文本信息量非常大,如果继续深挖,还会发现更多有趣的设计,比如尼基干私活,比如凯克特斯向罗伯特军士行贿,比如穿着斯大林T恤的胖子和凯克特斯对共产主义者的态度,更别提邓肯琼斯没有讲到台面上的主线故事了,我相信如果把所有剧情都交代清楚,十集的美剧才能装的下。
人物塑造方面,除了上面提到的四个主要角色,几乎所有出场人物都有亮点,甚至只出场几次的两个门卫,咖啡店的服务员,都设计了相当有趣的桥段。
这部电影就像被抽掉两格的四格漫画,虽然容易让人摸不到剧情,但是为了主题表达,邓肯琼斯坚定的采取这种叙事手法。《月球》饱受好评,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种叙事手法,只是这次邓肯琼斯玩的有点太高级了,专业影评人也没看出来。
如果看不出这些隐藏在下面的剧情,就无法分析演员的表演,然后就是口碑的全面崩溃。
但是看懂这部电影的人,一定会被邓肯琼斯的天才惊艳到,他绝对会成为超越诺兰和维伦纽瓦的大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