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亲供手迹》出版记(图

《李秀成亲供手迹》 岳麓书社2010年1月版1996年底在长沙购得罗尔纲先生《李秀成自述原稿注》增补本,那时对太平天国历史稍有兴趣,总想找点可靠的资料来读,见到相关书籍皆买回来,约集有七八种。这册书前有作者《增补题记》一篇,说:“我于1980年8月撰成李秀成自述原稿注,1982年7月中华书局出版。”交代成书时间,但我这册是1995年3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的版本,印1500册,印数这样少居然能让我在长沙得到,可见这书销售有些局限。说来读一部研究著作最好要有与此相关的原始资料在手边,翻阅对照方能知晓这些研究的结果是否让人信服。当时李秀成的供词大陆一直未曾影印出版,这份太平天国史料无从觅得,虽作者将李秀成供词排成铅字印在书里,但读来仍感觉作者有自言自语之况,读者被隔离在一旁无从甄别。

2006年底在京城布衣书局淘书——彼时布衣书局已由新开胡同迁领航国际后再迁潘家园一栋居民楼四层住宅内,正得书局主人胡同从香港采购回来一批旧书尚未录入上架,见杂书堆里有一函《李秀成亲供手迹》,拾在手上略一翻阅,便知是十年前读过《李秀成自述原稿注》里所谈的那份重要史料的稿本,这册手迹稿本由曾国藩后人曾约农携带到台湾,后曾约农将这份家藏交台湾世界书局于1962年影印线装出版,世人得识其面目。算来在布衣书局见得的这册影印《李秀成亲供手迹》已是44年前的旧籍,在大陆仍属稀见之物,不可忽略过去,即向胡同询价购下。越年将此籍交给北京中华书局准备出版,事为湖南岳麓书社时任社长曾主陶先生得知后与我商议,欲将此籍纳入湘军史料文库出版,遂由中华书局改入岳麓书社,这是三年前的事。

岳麓书社影印此册手迹,原想找寻与“吉字中营”账簿近似的纸张,以还原手迹旧貌,这件找寻纸张的事耽搁许多时间,其间曾主陶先生调离岳麓书社,由继任的副社长曾德明先生接手将此手迹付梓,版式与尺寸与原稿相同,惟因原账簿毛纸难觅,改用白宣纸线装,仍以曾国藩所定《李秀成亲供》为名,这册“湘乡曾八本堂藏”李秀成手迹得以在大陆流传。
太平天国正史与野史颇多,《李秀成亲供》则为当事人手书亲述,多可与史料印证,是研究太平天国重要依证,虽李秀成为太平天国晚期名将,但因这份供词对太平天国起事、发展和败亡皆有记述,将其影印出版所在意义当以深远视之。

此外,这份手迹影印出版,对研究曾国藩亦有助益,毕竟曾氏以道德修身廉义忠诚而为传世楷模,豪杰如***者早年也曾有“独服曾文正公”之叹,蒋介石更以曾国藩作社会道德榜样,倡全民学习。然凡事不可一概而全,从《李秀成亲供》原稿可看到曾国藩对李秀成供词的修改,这些改篡多出于曾氏为个人机宜,谋美化与窃功之计,暴露曾氏对太平天国事实的隐瞒和对朝廷的欺瞒。正因道德有亏,曾氏及其后人皆秘藏此供词手迹不示予人,成为太平天国研究的悬案。而曾国藩毁李秀成供词47页之后部分之举,孟森则认为:“世以秀成以种族之见劝曾,其时汉人已握实力,满人积威已替,不无动以取而代之之说”似乎颇受学界认同。

关于李秀成供词的版本,我曾为此册影印手迹写有《前言》数语,作了一些解释:“是年八月七日曾国藩杀李秀成,之后将李秀成所写供词删改,命人抄写二份,一份送清廷军机处,另一份则交其子曾纪泽保存,并于安庆刻板付梓作《李秀成供》,此即世所传“九如堂本”,而李氏供词手迹原稿则秘不示人。直到一九六二年七月,曾国藩之曾孙曾约农将李秀成供词手迹交台湾世界书局影印,名《李秀成亲供手迹》,此“湘乡曾八本堂藏”原稿始公布于世。安庆九如堂刊印本共二万七千八百一十八字,而湘乡曾八本堂藏李秀成亲供手迹较刻本多九千余字,约三万六千一百字,计七十四页。除此手迹与刻本外,光绪末年,扪虱谈虎客根据曾刻本再加删改,交日本广智书局刊入《近世中国秘史》中。

1944年,广西通志馆吕集义先生曾获阅曾氏家族秘藏多年的《李秀成亲供手迹》,用“九如堂”刻本对勘,抄补五千六百余字,并摄十五帧供词手迹照片,出版铅字排印“广西通志馆”本。李秀成供词版本流序,以上述四种为主,余则不足论。”另有说明可摘引于下:“《李秀成亲供手迹》记述太平天国兴衰,作为太平天国后期的重要将领,其供词中人物、战役等皆有记录,史料价值甚高。历史学者多从李秀成供词里获得太平天国详细资料,引发争论。但因供词原稿秘不示人,世人对李秀成、曾国藩之论多援传说,因此,出版《李秀成亲供手迹》之意义兹在保存史料。”
谈到这里,不妨再说说《李秀成自述原稿注》,其实罗尔纲先生对此所作的研究多可成立,尤以曾国藩在李秀成供词上所做的手脚,罗氏考据颇详细,这是可兹肯定的研究,惟他的暴力式语言将他这些研究破坏掉,譬如他自设在歌颂农民起义的立场,恶骂曾国藩等,有“李秀成视死如归,从容就义的革命英雄气概,虽然在反革命分子的极顶恶毒笔下,仍昭然共见,掩盖不了的!

”之语,按照德国汉学家顾彬先生对政治给民族语言造成的伤害来作划分,罗尔纲这些当属“非常坏的语言”,尤其历史研究,罗氏此举无疑自取其害。再者,因大陆难以见到《李秀成亲供手迹》,罗尔纲改《李秀成亲供》为“李秀成自述”,意在改变李秀成招供求生的事实:“这说明了李秀成对敌人虽作了适当的让步,但他却是坚持原则的。

我们必须这样去体会,才能够了解李秀成的委屈曲折的心情,才能够了解李秀成自述的坚定的革命立场。”此类不顾历史真相的论述与当年曾国藩改李秀成供词一事实质相同,皆为谋一己之私而已。其他如罗尔纲氏说言:“考证李秀成自述原稿,第一个问题是鉴定真伪的问题。一件经过反动统治者之手的历史文献,首先必须鉴定它的真伪,而这一部掌握于反革命头子曾国藩手里的李秀成自述原稿尤其应该如此。”则在虚张声势,此手迹影印出版,真伪鉴定便已无甚意义。
(作者为《李秀成亲供手迹》的出版策划人)
■延伸阅读
《曾文正公手书日记》
凤凰出版社2010年3月版
该书以清宣统元年上海中国图书公司石印本为底本。记录曾氏自清道光21年(1841)正月初一,迄同治11年(1872)二月初三日长达32年的日记。日记详细记载了曾国藩的工作和生活。该书由曾国藩门人王启原摘录,分十类编为两卷,上卷分为问学、省克、治道、军谋、伦理,下卷为文艺、鉴赏、颐养、品藻、游览,将有关内容依时间顺序排列在各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