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麦郎假唱 但他没那么不堪
再后来,庞麦郎带着《我的滑板鞋》去了北京,花了6000元去录音棚录了,之后睡网吧,睡公园,终于熬到了被北京华数唱片签下的一天。华数据称投了百万包装《我的滑板鞋》,好不容易打造红了,他却不满华数的二八分成合同认为受了骗,换了手机号私自去了上海,不履行任何合同义务。他窝在一个廉价旅馆里开始自己接工作,认为自己能搞定一切。他完全不懂法律,狡猾又愚昧,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这篇采访稿故事性十足,优越感十足。在文字的叙述与包围中,庞麦郎成了个精神病人,无论他怎么强调华数根本没投“百万”,而是他自己在虾米音乐人平台上传《我的滑板鞋》红的,强调华数签合同的时候不让看内容,根本没有200场夜场演唱等等,也再没人相信这个瞎编籍贯和年龄的农民了。连他的爸爸妈妈也接受采访说他从小内向寡言,没有朋友,他去北京的时候每年还向家里要一万块,家里人都无法理解他。
之后,各大媒体纷纷采访了庞麦郎,他发声说“我不是精神病人”,但人们依然将信将疑。被质疑的除了庞麦郎的精神状况,还有他的创作才华。给他拍滑板鞋MV的90后男孩李达说庞麦郎除了滑板鞋以外的他歌都乱七八糟,无法升华,“一听就是他那种尿性该有的风格”。知乎上对滑板鞋获赞最多的定位也仅仅是“有趣”但“粗糙”,抵不过时间的考验。
这一切36岁的庞麦郎都发不出声来回应,他还面临着华数的起诉。他已然成为了媒体塑造的那个有着自己“特有的偏执、习得的圆润、不谙世事的小精明、自诩的音乐天分,诡异的情商、一知半解的行业规则”的怪物。他瘦弱的双肩,不仅挑不起农活,也扛不起舆论,他就这么消失了好一阵子。
但他好像也没有放弃“国际化歌手”的梦想,他找了新的经纪人,成立了自己的经纪公司汉密尔顿。他继续搞创作,练习太空步。他说滑板鞋已经是过去了,他一定要写出超越滑板鞋的歌。他盘算着出首张专辑,把汉语文化流行音乐推广到国外。他否认自己有精神病,但还坚持是90年出生的台湾基隆人。
没有人在认真听他唱歌 但他始终是个“歌手”
图4/4 《我的滑板鞋》MV画面
在杭州舞台上的庞麦郎,开着属于自己的第一场专属演唱会。在台上滑着太空步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那双象征意义极强的“滑板鞋”。
但是台下的人似乎不关心这一点。
可笑、滑稽、赢得朋友圈的点赞和回复,似乎成了他这场演出的更大意义所在。演唱会之后,关于他假唱、口型对不上的新闻占据了大多数的报道版面,网友的回复中,也充满了“难听至极”、“这垃圾都能唱出名”、“感觉都是去看他笑话的”类似的言语。在众多的评论中,有一位网友似乎道出了真谛:
“这个荒谬的时代把庞麦郎捧红了,其实看着很心酸。因为红了有钱赚了,他会越觉得自己是优秀的,越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虽然庞麦郎、庞麦郎的歌、庞麦郎的演唱会,都像一出魔幻现实主义戏剧一般地存在着,但我们还是询问了三位资深音乐界人士,让他们来谈谈对庞麦郎以及他的音乐的看法。
音乐记者骚大人:舞台剧《两只狗的生活意见》结尾处,吉他手来了一段骚气的solo,主演接着张口就唱:“让我告诉世界……”唱的是《走进新时代》,全场爆笑。《走进新时代》是正经民歌,吉他旋律也是严肃的,原本都没问题,是强烈的心理反差产生了喜感。
庞麦郎的意外走红,像是这种幽默的反推,一个性格有些偏执的音乐人用认真态度写下的四不像,在经过相对严肃的编曲后,产生了神奇的魔性,他态度严肃的登场,却从任何角度看上去都显得诙谐,庞麦郎的本质是反音乐、反流行,却引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严肃思考,如果非得把这混乱的状况和音乐扯上关系,那我只能这样鉴别庞麦郎,他的音乐堪称独特,过耳不忘,有种解放天性的自由奔放,如果非要在他和广场舞音乐中做个选择,我会选庞麦郎,真的。
乐评人爱地人:庞麦郎的音乐创作,缺少任何系统的音乐训练,甚至是系统的听歌习惯,也让他没有一个比较统一的审美,只能用胡来进行所谓的创作。但他的创作也不是没有亮点。像《我的滑板鞋》这样的歌曲,恰恰道出了很多小镇青年小到不可计数的梦想,一些不成章法的用词,反而激活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画面感。
很多人对庞麦郎总有猎奇加嘲弄的心理。其实庞麦郎的作品里,有一些确实是来自真正中国草根阶层,那些毫无话语权的社会底层,他们所面临的生活和粗陋的所谓艺术创作。庞麦郎最大的问题,是他被一些人过度消费,以及他本人想要做一个专业音乐人的天真。能力与市场的不匹配,也造成了庞麦郎的许多悲剧。
乐评人高磊:有一种落后,落后过了头,便成了复古。庞麦郎与当下娱乐社会的格格不入,就是这种复古感与现代感碰撞出了黑色幽默,他的音乐、行为、形象,越过“被不齿”、越过“被取笑”,赶上了大家接纳度多元的当下,反而“被宽容”,一旦出现,成就出集体狂欢。所以并不令人难过。
庞麦郎的音乐并不伟大,甚至没有太多意义,但他和他的歌,也并没有那么不堪。
据说,杭州演唱会结束的时候下雨了,很多人都没带伞,让看完一出喜剧的好心情,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