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昌永学生 学院派原来是这样 —专访廖昌永

2018-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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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阅读提示:美声其实是bel canto(美好的歌唱),不只是美好的声音.作者周 洁有人说,唱美声的往往都是大码身材;有人说,美声太高雅而自己水平不够;还有人说,用美声唱流行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然而,最近一档豆瓣评分9.1,被观众们戏称为"神仙打架"的综艺节目<声入人心>刷屏社交网络,让不少美声的门外汉惊呼,"原来美声还可以这样,真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廖昌永学生 学院派原来是这样 -专访廖昌永不仅节目中的年轻歌唱家们成功出圈,作为出品人的国际著名男

阅读提示:美声其实是bel canto(美好的歌唱),不只是美好的声音。

作者

周 洁

有人说,唱美声的往往都是大码身材;有人说,美声太高雅而自己水平不够;还有人说,用美声唱流行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然而,最近一档豆瓣评分9.1,被观众们戏称为“神仙打架”的综艺节目《声入人心》刷屏社交网络,让不少美声的门外汉惊呼,“原来美声还可以这样,真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廖昌永学生 学院派原来是这样 —专访廖昌永

不仅节目中的年轻歌唱家们成功出圈,作为出品人的国际著名男中音歌唱家廖昌永也被网友们大赞可爱、慈祥、接地气,就像爸爸一样温暖,收获了大批粉丝。

宽柔以教,和而不济,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在冷空气袭来上海的这一周,记者见到了上海音乐学院副院长廖昌永。现实生活中的廖老师比电视上看上去更加瘦削、挺拔。因为多变的天气和繁忙的行程,采访当天廖老师身体有些抱恙,但依然用“天鹅绒”般的嗓音向《新民周刊》讲述了节目背后的故事,娓娓道来时,既有大师的视野与风骨,又那么亲切而平易近人。

廖昌永学生 学院派原来是这样 —专访廖昌永

美声是指“美好的歌唱”

《新民周刊》:《声入人心》是您参加的第一个综艺类的电视节目,这背后有什么样的故事?

廖昌永:当时节目组的总导演、总制片专程来上海找我,说要做这样一档节目,征求我的意见。我本来对选秀类节目是有担心的,但是聊完发现,(他们)与我的很多想法不谋而合。

廖昌永学生 学院派原来是这样 —专访廖昌永

目前社会上对古典音乐,对歌剧和音乐剧的了解是非常片面的,特别是对学院派的教学很多人不了解,如果有机会能够展示我们的古典音乐,(展示)我们对于人才培养的过程,特别是对艺术家的培养,大家对学院派就会有更多的了解。

另外,大家对美声也存在误解,甚至包括很多我们学校的老师都认为美声就是美好的声音,认为歌剧演员只会唱外国的咏叹调。所以,我也想把节目当成一个科普的平台,让更多人了解学院派,了解古典音乐,了解学院派的教学规律和过程。至少,让他们知道现在我们的歌剧演员、音乐剧演员,不全是胖胖的,站着不动的。

节目做了以后,我很开心。因为最初面临很多不确定性,包括导演组在内,我们是抱着“失败”的心态来的,但是节目播出后口碑很好,豆瓣的评分很高。节目的赛制也不错,从独唱到二重唱,再到三重唱,后面是组队,大家相互学习,注意力不只是在声音上,还有对歌曲如何理解、如何表达、如何呈现。如果是重唱的话,还需要顾及到同伴,怎么唱起来和谐,让歌唱起来是好听的。

现在很多朋友看到我都会说,“看了节目才知道,原来美声那么好听”。美声其实是bel canto(美好的歌唱),不只是美好的声音。

《新民周刊》:节目中出品人在点评选手演唱方面都挺温和的,有严厉的一面吗?

廖昌永:如果大家看花絮的话,我们在排练过程中还是非常严厉的。大家对于我们音乐学校的美声教学不了解,如果走进音乐学院的课堂会发现,其实我们在平时的教学过程中是蛮活跃的,老师在上课时的手法也非常多,有时风趣,有时又很严格。

当然,他们毕竟还是年轻人,你不能把他们当做多明戈、帕瓦罗蒂来要求,我们得允许他们犯错误,同时发现他们的进步空间。教育其实就是批评和鼓励的过程,一边告诉他们不足的地方,一边建立他们的自信心。

《新民周刊》:在节目中,选手们演唱了很多意大利语的歌曲。其实,他们是真的会说,还是死记硬背?

廖昌永:当然是要学习语言的,至少要了解这门语言的发音规律,主要元音是怎么发的,辅音是怎么发的,它的语言逻辑重音在哪里,怎样读起来是好听的,在歌曲中,我们要区分有哪些词是必须要分开读的,哪些是要连读的。当然,如果能说是最好的。

《新民周刊》:节目播出后,吸引了很多的观众,希望继续做第二季吗?

廖昌永:很多人跟我说,美声、古典、音乐剧离我太远了,但是看完节目发现真的挺好听的,(听到这些)我很欣慰。节目第一季,往往有投石问路的意味,我当然还是希望它能继续做下去。如果继续做的话,我希望节目能够更精美一些。既要好看、好听,也能够给观众们留下点什么。

声乐教育也要与时俱进

《新民周刊》:节目中有不少歌单都是现在的流行音乐,您觉得美声能够唱流行吗?

廖昌永:很多人对美声有约定俗成的误解,认为我们歌剧演员就只能唱歌剧,要是我们唱了流行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其实,我曾经在十年前出过两张唱片,一张是《情释》(2007),另一张是《情缘》(2010),都是流行歌,当时我在做这两张唱片也有很多人不了解,说我怎么突然唱起流行歌来了?后来我跟我的老师周小燕先生讨论,周老师问我怎么唱,我说用美声唱,周老师说我支持你。

其实歌曲的演唱,从发声的技术上讲,是分成通俗、美声和民族,但是,归根到底,不论用什么方式演绎,都是为了唱好听。我当年跨的是演唱技术的界限,但更多的是,跨界之后,我们要做的是借鉴。所以我的“跨借”是“跨越借鉴”。

我希望用美声的发声技术来丰富一首歌曲的层次、色彩,(从而增加)歌曲的张力。我是把它当做一个艺术歌曲在唱,所以我唱出来势必跟流行歌曲有不同,因为我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演绎这首歌。

在节目中,我们年轻的歌唱家唱流行歌,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两种唱法会有碰撞,碰撞后一定有火花产生。另外,唱流行音乐还可以激发他们的创造力——我们如何把歌唱得跟莫文蔚不一样、跟李宗盛不一样,这就需要我们的原创力,而不是单纯的模仿。

对于流行歌手来说,他们也需要歌唱技术的支撑,如果只是凭着天赋,没有系统的训练,那唱出来的流行歌曲可能会比较单一,可能不会长久。如果有歌唱技术、音乐修养等各方面来保证,他们能够走得更远。

《新民周刊》:其实,这些年您也一直在做古典与流行融合的工作。

廖昌永:这些年我一直致力于中国艺术歌曲的创作,做了“中国艺术歌曲百年”音乐会,“毛泽东诗词艺术歌曲”音乐会、“风雅颂”范曾诗词艺术歌曲音乐会等。去年和今年,我又分别做了《春思曲》《我爱这土地》等作品,作品出来后,在社会上引起了非常大的反响。

于是我们乘胜追击,在今年还举办了中国艺术歌曲国际声乐比赛,也引起了非常大的反响。这次比赛的筹备工作其实很紧张,从发布消息到报名到比赛,只有短短一个月不到,但来自全球的报名参赛者多达627位,最终我们挑选了60位来上海参加复赛决赛。我们还对决赛进行了网络直播,观看量很可观,在业内也获得了非常好的口碑。作为中国艺术歌曲的第一届比赛,能得到这么好的反响,真的非常欣慰。

不仅如此,我们邀请的评委中,来自德国基尔歌剧院的艺术总监莱茵哈德·林登和德国卡尔斯鲁厄音乐学院院长哈特穆特·霍尔听完比赛后,当即表示希望在德国成立一个中国艺术歌曲研究中心;另外赵季平、陆在易两位著名作曲家也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我们相信,这对中国艺术歌曲的创作和推广是有非常好的帮助的。

昨晚(12月4日),我们又办了纪念上海音乐学院民族声乐专业创办60周年暨王品素先生诞辰95周年的纪念活动。王品素先生作为中国民族声乐的开疆拓土的一位泰山北斗,我们借此机会挖掘整理了老一辈艺术家的教学经验,在继承前辈经验的基础上,继往开来,弘扬上音的师风、学风,再创辉煌。未来,我们还会陆续开展上音老教育家的研究专题,指导我们今后的教学。

另外,这些年上音在中国民族歌剧的创作方面也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我记得2014年两会时,我跟习总书记汇报准备做“上海三部曲”的歌剧。回来后,我们做了《一江春水向东流》,当年就被人民日报评为年度最好的五部舞台戏。后来我们又改编了歌剧《日出》,也获得了非常好的口碑。

这两年,我们在林院长的带领下,陆续创作了《汤显祖》和《贺绿汀》两部歌剧,都是100%上音原创的作品。其中《汤显祖》还于今年初受邀参加欧洲青年歌剧节的开幕演出,这是中国的艺术院校第一次受邀参演,一演就是开幕演出。演出结束后,当地专家、同行们都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们的原创歌剧《贺绿汀》更是被评论为艺术性、革命性、思想性兼备的优秀作品。

《新民周刊》:两部歌剧的演出者都是上音的师生?

廖昌永:这两部歌剧的演出过程中,除了极少数重要的场次是我唱,其实都是学生和老师上场。

这几年,上海音乐学院在改革举措上的动作是比较大的,特别是对艺术实践课程的设置,我们的学生可以从三年级,甚至在二年级时就有机会参加这样高水准、高强度的剧目排演,对于我们的课堂教学实践有非常好的补充作用。

而且,在演出过程中,学生还能接受革命教育。比如,在邵阳参观贺先生的故居;在北京参观天安门、国博……巡演的过程就好比是一个移动的课堂,除了专业教育,学生的思政教育也跟上了。

这种现场的学习,比关在教室里的学习效果要好得多。比如《汤显祖》排戏过程中,孩子们对中国文人的骨气,中国人的家国情怀,对我们的传统教育有了更深的理解,每次演出完都热泪盈眶。而演出《贺绿汀》后,他们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跟贺先生在一个学校学习,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情。

演出市场还需“活化”

《新民周刊》:在节目中,很多选手也都提及希望通过这档节目能让观众走进剧场。目前我国的歌剧、音乐剧市场大概是怎样的?

廖昌永:在全国范围内,北上广深这样的一线城市,其艺术演出市场氛围自然是会好一些。但现在西安在打造音乐之城,成都在打造世界音乐之都,各地都在努力推动文化建设。

但现实情况是,全国各地修建了很多文化中心、大剧院,这些地标性的建筑是建好了,却可能出现卖不动票的情况,可能会出现演出人员比观众还要多的情况。

人家说声音之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其实人声是非常美的,因为它有情感,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愉悦的时候,出来的声音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希望大家看了节目以后,能够有兴趣走进剧院,现场听会比电视里看更有冲击力。

我更希望通过这一档节目,推动我们的古典音乐市场,推动我们的剧院有更多的内容,更多的观众走进剧院,盘活我们国内的剧院、剧场。

事实上,去年一年,我们的歌剧原创剧目就有170多部。这是很了不起的。当然,我还是希望我们在做这些的时候,要尊重艺术规律,不要大跃进式的,我们要创造出高水平、高质量的艺术剧目。

《新民周刊》:为什么国外的歌剧、音乐剧可以一演就是十年?与他们成熟的市场相比,中国的歌剧、音乐剧市场有哪些不足,或者可以改进的地方?

廖昌永:做一部剧,其实首先要做的是市场调研——规划有多少年,准备亏本多少年,准备在多少年后盈利,制作过程中要反映什么主题——这是一个非常严谨的制作过程,国外的戏往往一开始就会按照十年的规划来做。而除了剧本身,还会考虑剧的延伸产品、全球推广等。比如一个戏确定了十年的演出周期,就会每天演,因此剧场的设计、座椅的设计都是按照十年的规划来的,投入也是巨大的。

但在国内,我们目前可能只关注到了经济收入,没有看到投入和制作的这个流程。也没有考虑演员的培养,舞台的磨合,公演之后的社会公关、市场的宣传等环节,造成了我们快速创作、快速收尾。

《新民周刊》:那怎样才能让更多观众愿意走进剧场?

廖昌永:演出市场,有时候是“戏包人”,大家因为一个戏熟悉了一群演员;也有时候是“人包戏”,观众是因为喜欢这个演员,让一部戏火遍大江南北的。作为我们演员来说,尽心尽力,把这部戏演好,制作方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只有高质量的作品才能吸引到观众到剧场里来看,否则,即便是来了几个大牌的演员,如果是不珍惜自己的羽毛,被这部戏毁了那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我觉得不论是制作方,还是演职人员,大家每个人都要对得起这份工作,对得起团队的付出,如果每个人都能以这样的心态演出、制作作品的话,我想中国的文艺再攀高峰是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