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林青春赏析 名家散文赏析:不死的青春 胡风

2017-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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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且喷出,将烧尽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但我坦然,欣然.我将

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

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且喷出,将烧尽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

为我自己,为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我希望这野草的死亡与朽腐,火速到来。要不然,我先将未曾生存,这实在比死亡与朽腐更其不幸。

当时,一九二七年,正是蒋介石完成了罪恶滔天的叛变,把革命打入了地下的“静穆”的时间,正是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他不得不用火热的字句宣布了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的分别,在他们之前歌颂了在地下运行、奔突的地火,而且确信会一旦喷出,将烧尽野草和乔木。他看见了“我将大笑,我将歌唱”的时期。

然而,战士底战书或者战绩,有必要死亡与朽腐么?能够死亡与朽腐么?

在“肩住黑暗的阐门”的思想战士,他的全部愿望是黑暗底灭亡和新生底出现,他只是为了这而献身战斗的。献身,不是“孤注一掷”而是“余及汝偕亡”。“凡对于时弊的攻击,文字须与时弊同时灭亡,因为这正如白血轮之酿成疮疖一般,倘非自身也被排除,则当它的生命的存留中,也即证明着病菌尚在”;更何况不只是“时弊”而是一部旧的历史?这个“地面”用笔的战士也得抱着用枪的战士底心,用肉手托起炸药和敌人底碉堡同时粉碎。

但当然,战士底肉体和碉堡同时灭亡了,但他的精神将永远照耀。而反映了现实要求,而且发生了战斗光采的真实的生命,是会通到将来,且要留到将来的。白血轮和病菌的比喻,是只能当作为了说出战斗的决心和战斗的诚心。

再看一看罢。

在以鲁迅自己为冲锋兵的人民革命派底第一个战斗年度,一九一八年,我们就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营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惟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

纵令不过一洼浅水,也可以学学大海;横竖都是水,可以相通。几粒石子,任他们暗地里掷来;几滴秽水,任他们从背后泼来就是了。

甘为萤火,期待炬火或太阳,而且以预计自己的消失为幸福。在这个勇迈前进的冲锋兵里面,同时就包含了这种无我的集体主义的精神。即使并不就完全等于今天我们所有的集体主义,但至少也应该是集体主义底一种初生状态了。因为是初生状态,它带着纯净的色采,它含着无畏的生意。

到了他逝世的一九三六年,当从死亡暂时挣脱了出来,意识恢复了的时候,深夜静无人声,他的第一个思想就是这个斗争着的世界和斗争中的人们:

街灯的光穿窗而入,屋子里显出微明,我大略一看,熟识的墙壁,墙壁的棱线;熟识的书堆,堆边的未订的画集,外面的进行着的夜,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我存在着,我在生活,我将生活下去,我开始觉得自己更切实了,我有动作的欲望——但不久我又坠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