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郭德纲和罗永浩换个位置 还能与曹云金撕起来吗

一个郭德纲，一个罗永浩。看上去，一个是成功的相声艺术家，一个是广有声名的科技创业者，不是一个圈的，风马牛不相及。细一琢磨，也不全是那么个理儿，这两位带给大众的颇多轨迹重合之处。

作者：何殊我

最近二人都在风口浪尖之上。

9月份因为一本薄薄的德云社家谱，郭德纲与昔日的徒弟曹云金在舆论场大战，徒弟说师傅赶尽杀绝心黑手辣，师傅骂徒弟忘恩负义天性薄凉。观众朋友们大开眼界：能为大家带来欢乐的人，其撕逼能力也是自带光环。顺着热点，大众更是扒出来郭德纲早年的“斑斑劣迹”，打记者、背叛师门、各种不守规矩的事儿都被翻了个底儿朝天。《过得刚好》里面那个乐观、洒脱、淡定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直靠打情怀牌，以任性著称手机圈的罗永浩的9月也注定不平静，根据证监会披露出的成都某游戏公司的上市申请资料，从其投资锤子手机的资金额，媒体推算出去年到现在一年半的时间，锤子科技亏损了6.54亿元，老罗旗下的锤子科技的资产总额由去年底的8.25亿元急剧缩水5个多亿，不得不靠股权质押给阿里获取资金，骄傲的演讲家也低下了高昂的头颅。《我的奋斗》里面那个纯真、质朴又不乏理想主义精神的画像也飘散了。

9月过去了，10月是他们的新开始。

德云社成立二十周年的全国巡演已经紧锣密鼓的铺开了；10月18日，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锤子T3手机发布会也将举行，年年有的罗永浩个人相声专场将呼啸而至。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面对不断变化的舆论环境，今年的人是否还相同，难说。

回首过去十几年的时光，我猜想郭德纲和罗永浩的心理都会颇多感慨。这两个生于1970年代的胖子，青春岁月同样经历了中国北方的狂飙猛进，也有着出身草根阶层同样的苦闷。在正常体制不可得的情况下，都历尽艰辛，在职业、人生上经历了多番人生转圜之后，方得以头角露峥嵘。

任何一个事物的勃兴，都不是孤立事件，得益于互联网事业的发展，传播环境的飞跃，经济形势的大好，2003年之后的中国开启了一轮新的造星周期。一篇《天上掉下个郭德纲》在网络发酵之后把德云社及其创办者之一郭德纲推向了大众舆论；而遍布网络的老罗语录，让那个怀揣梦想郁郁不得志的英语教师形象播撒到社会的边边角角。

一时间，两个靠个人奋斗、情怀满满的成功形象填补了民间造神的心理需求，拥趸们自发不自发地将对抗庸常的体制、希望在民间、教育无用论等诸多标签打在二人身上。这两个人在相当广阔的领域内开始影响着中国网络用户的娱乐生活和部分精神生活。听郭德纲的相声、秀罗永浩的语录，成为那几年小青年们的时髦事儿。德云社一时间成了中国相声界的希望所在，几乎凡有MP3处即有郭德纲、于谦的相声，当初“打压”过德云社的姜昆等人为代表的相声歌德派成了急需要破除的“四旧”；罗永浩代表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因为“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牛博网在当时较为宽松的网络治理环境下，迅速成为诚实青年的思想指南、人生指南，而从这个平台上互相加持过的博主们，都成为此后影响中国舆论场的媒体人、写作者的代表，柴静、冯唐、连岳……这个名单很长，这些人也成为锤子手机口碑所在的大本营。

与此同步的是，郭德纲、罗永浩成了神一般的存在。开始沿着各自的道场出发，上电视、走秀、做主持、覆盖舆论……忙得不亦乐乎，青年导师共人生赢家一色。

2010年开始兴起的移动互联网大潮，在边缘颠覆了2005年开始的web2.0。去中心化、大数据、移动社交这些新兴的网络变局，使得互联网具有了新的属性，格局变化需要重新分配利益，总有一批偶像需要露出原来泥胎的底子，给新的偶像腾笼换鸟。成功人生来得有多快，黯淡人生也就来得多迅速。在风光的时候，往往就在滋生失败的种子，如果不加注意，这个种子早晚也要成为毁灭性力量，正如鲁迅在《论雷峰塔的倒掉》中的发问：莫非他造塔的时候，竟没有想到塔是终究要倒的么？可惜的是，这两位也没有想到。

曹云金、郭德纲互撕，除了不断发酵出的各种话题和大众媒体的铺天盖地之外，最为关键的是新兴的自媒体平台的话题发酵，成百上千的大号原创、转发，数不清的劲爆文章，蹭了热点扒了往事。靠着以前花钱删帖的策略，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完全失效了。同样的，也有观点开始直言德云社的艺术成就被高估、郭的弟子们并不是纯正相声传人的看法也开始不胫而走。

同样的，被过度娱乐化、扁平化的网络传播惯坏了的大众，对罗永浩的热情也降温了，新的一代人已经将注意力投向了别处。情怀与赞美诗之外的声音在自媒体上面不断升温。比如，有专家认为，锤子手机的销售很大一部分都是在消耗罗永浩的情怀，粉丝效应远大于实际的产品效应。牛博网时期，他的合伙人认为他是个独裁且刚愎自用的管理者，并最终和他不欢而散。情怀包装的背后，如何与真刀真枪的资本游戏接轨？所以某投资人的评价显得难听又实际，“一个人凭借玩弄价值观可以在艺术上获得成功，没有人会说什么，但如果这个人在商业上大成，那这个世界一定是出问题了。”

似乎他们的前行，就是在透支信用了。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不让人捕捉到自身变化的逻辑。而互联网的吊诡之处在于，在一个愈发短促的周期内，让人亲眼看到自己手制的偶像倒掉，让沧海桑田成为现实。

他俩换个位置是不是世界会更美好？

郭德纲与何云伟、李菁、曹云金互撕，跟维护师门正统的老传统压根没什么关系。这种清理门户的行事规则，到颇像周鸿祎手撕傅盛、马化腾折腾刘春宁、张朝阳枪挑古永锵、古永锵箭射卢梵溪，从市场角度来衡量，郭的行为似乎就是在打压潜在的竞争对手，从道德和金钱角度入手，跟互联网公司的玩法一致，道义上有了胜利就战胜了对未来的恐惧。

罗永浩的人生轨迹，除了印证揣着情怀肯定经商失败的道理之外，似乎做一个相声班主妥妥的合格。2014年发布锤子手机T1的时候，最亮眼的媒体评价是《罗永浩发布锤子手机：一场相声一场热闹》，瞧，一语中的。而早年的老罗语录，每年的年终演讲，演讲门票秒速售罄，收入全捐，拥趸们爱听演讲不爱买手机……种种行为都预示着这是一个出色的艺术家。

一个人的人生轨迹总是与早年间的经历如影随形，《炸裂志》中成为超级大都市市长的孔明亮还保有早年带领村民扒火车的隐秘习惯，在密室陈列着去各地出差“偷”回来的宾馆牙膏、牙刷 、拖鞋 、毛巾、浴衣和一次性的剃须刀或者吹风机，人性的幽暗决定着一个人不可能与过去一刀两断。通观郭、罗二位的半生经历，出身草莽者在努力把自己送往一个心目中的理想世界，在那里号令四方，但天时地利人和往往时乖运蹇，一个个细节让他们时不时露出与峨冠博带不搭的袜子和内衣。这是人性的浮世绘，更是难以破解的命运谜题。

来源：北京晚报 北晚新视觉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