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鸟朝凤》:奏给中国电影人的一曲天明

2019-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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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百鸟朝凤>海报 吴天明导演 作为一个以写电影评论为生的人,我对吴天明导演,包括第五代之前的很多中国电影,并没有做太多钻研,因而,对<百鸟朝

《百鸟朝凤》海报

吴天明导演

作为一个以写电影评论为生的人,我对吴天明导演,包括第五代之前的很多中国电影,并没有做太多钻研,因而,对《百鸟朝凤》这样一部在电影圈被公认且尊称为第五代“教父”的吴天明导演遗作,只能做一些相对个人的直觉评述。

在吴天明导演身上,他代表了当下电影产业逐渐逝去的,值得纪念与反思的电影传统,尊重电影的本真,尊重电影的匠心以及尊重电影对于“人”的表达。无论是人与人的交集交情,还是在以艺术风格进行代际划分的本土电影制作,这种传统延续到今时今日,一再被破坏,被遗弃,人为操作,朝令夕改,最终导致现今观众、电影院和电影创作等环节,丢掉了一脉相承的人文情怀和艺术品质。电影不再被敬畏,电影人不再尊重电影艺术本身,甚至忙于搞电影的人,完全无暇看好电影了。好电影,大概是指好卖的电影。

作为吴天明导演遗作的《百鸟朝凤》,它不只是一部推延了两年才上映的电影。在我看来,它更像是一部经典,真挚,又饱含社会责任感和传统文化热情的电影,保有经典电影的叙事逻辑,沉稳厚重,珍惜罕见。

而反观当下中国电影界,忙于发明 IP ,网大和微电影之类的新名词,似乎一旦拥有了类似的自主产权前沿概念,奔票房数字去的胆子,又大上了许多。

正因如此,《百鸟朝凤》此番的上映,更加显得弥足珍贵。吴天明在其职业生涯里,除却自身创造了当时屡创观影人次纪录的作品之外,尤为令人尊敬的一点,他还推荐跟发掘了当时中国电影的诸多未来新生力量,包括时下已然堪称业界翘楚的第五代张艺谋、陈凯歌、黄建新等。《百鸟朝凤》作为吴天明电影生涯的最后绝唱。这电影虽未必一定会有时下电影动辄五亿十亿的超高票房,但,它饱含了中国电影最为重要的工艺传统及文化坚守。

电影讲述一个低调朴实的老艺人。他是黄土地上代代相传的唢呐匠,还有一曲很少被吹奏,只有在德高望重老一辈白事上才能听闻的《百鸟朝凤》。

我对唢呐与中国电影的记忆,恰好有来自于黄土地的《黄土地》,还有海峡对岸的《戏梦人生》。布袋戏的音乐一起,必然会有唢呐,喧闹异常。虽然相去天南地北,但是它们都印证了我对中国文化的精神想象。一部分留在了黄土地,一部分南下,迁徙离散,漂洋过海,最后在台湾落地生根。

《百鸟朝凤》与正本清源无关,它又一次续写了吴天明在《变脸》等电影的主题:传统艺术何去何从。

天鸣的名字,旁白的存在,都进一步强化了这种自我反思。即便有人继承了衣钵,又该如何面对新时代的诱惑冲击。

这个无果的沉重话题,电影片尾略显开放的结局,也同样给与观众此番的反思。吴天明用电影提出了一个重大议题,至于问题如何得到关照及解决,需要今天的电影人和电影观众的共同努力。

实际上,传统经典的影像记忆并没有那么遥远。在《百鸟朝凤》的小孩戏份身上,你可能会联想到杨瑾导演的《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唢呐演出和铜管乐团打对台时,有如走西口的《美姐》。源自黄土地的原乡故事,即便审美趣味不同,却总会传达相似的、根植于这块土地的风俗人情和艺术理念。《百鸟朝凤》的原著故事发生在贵州,电影里把它搬到了黄河边的黄土地——那也是吴天明最熟悉的一块土地。

面对这类返璞归真的情节剧,中国观众完全不需要动用理性经验,只需凭借感性去投入观看。为小孩吸水而笑,听生猛的乡土粗口,因乐器悲鸣而震惊,乃至思慕故去的亲人。如果参照世人对唢呐这款乐器的印象,《百鸟朝凤》必然是属于劳苦大众的底层故事,百鸟齐鸣,与大自然同乐。唢呐高亢,穿透力强,红白喜事都吹得开。唢呐匠东奔西走,也有江湖气。这种写普通人平凡事不起眼技艺的片子,更是吴天明发自肺腑的忧心关注。电影在二十分钟左右,才吹起唢呐。四十分钟进入《百鸟朝凤》主打的白事,最后以黄河岸上不能没有唢呐做结,循序渐进,达到鸣放情感的高潮。

《百鸟朝凤》也略有遗憾,故事收场依然带有点悲剧性色彩。毕竟时下经济浪潮对传统技艺的冲击,并非吴老爷子个体能轻易抵挡。数字电影时代的突飞猛进,也导致影片呈现的影像质感略显明艳。尤其是与吴天明导演修复版本的《人生》相比,少了胶片拍摄所特有的影像质感。美术置景上,《百鸟朝凤》与真实的时代变迁也小有差距。反过来,那或许也正说明,中国的变化速度,是何等之快。这不仅导致传统艺术的难以生存,甚至也改变了整个中国电影的生态环境。也因为这些遗憾,《百鸟朝凤》才更像一部古朴但却坚守的经典电影。他们经受了时代的考验,更加不会被时代所遗忘。它的瑕疵,更加能够彰显整部电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