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西林独幕喜剧 丁西林 独幕喜剧《瞎了一只眼》

2018-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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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看的时候顺便手打了一下) 瞎了一只眼 (独幕喜剧) ------一幕戏剧---献给: 瞎了眼的先生 伤心的太太 担心的朋友----和 两个没有良心的旁观者! 人物 瞎了眼的先生 伤心的太太 担心的朋友 布景 先生和太太所共有的一间客厅 先生 (右边额角上绑了一条绷带,半个脸有一点肿,口衔着烟斗,坐在一张椅子上看报,用他的两只眼睛) 太太 (打开一扇门,走进了客厅,手里拿着一封已经拆开看过了的信.进来之后,看了先生一眼,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好像发生了一件疑难的事,没有了主张) 先生 怎么啦? 太太

(看的时候顺便手打了一下) 瞎了一只眼 (独幕喜剧) ------一幕戏剧---献给: 瞎了眼的先生 伤心的太太 担心的朋友----和 两个没有良心的旁观者! 人物 瞎了眼的先生 伤心的太太 担心的朋友 布景 先生和太太所共有的一间客厅 先生 (右边额角上绑了一条绷带,半个脸有一点肿,口衔着烟斗,坐在一张椅子上看报,用他的两只眼睛) 太太 (打开一扇门,走进了客厅,手里拿着一封已经拆开看过了的信。

进来之后,看了先生一眼,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好像发生了一件疑难的事,没有了主张) 先生 怎么啦? 太太 (叹了一口埋怨自己的气)唉!

先生 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太太 也可以短是不好的消息。他今天搭七点钟的早车到北京来。

先生 搭七点钟的早车到北京来,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太太 哦,你不要这么笨罢,他是来看你的。 先生 他是来看我的,这是不好的消息吗?他每次到北京,都来看我们。如果这次他不来看我们,那也许可以算是不好的消息。

不过一定没有这样的事。 太太 (手托着腮不答他) 先生 (走到她的近旁)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我笨倒是很对。一句话人家说上三五遍,我有时还听不懂,你只说了半句,我怎么会知道? 太太 对你说了有什么用?你从来不替旁人打过主意,也不会替旁人想想!

先生 今天说不定可以帮帮你。 太太 你?嗯? 先生 什么事? 太太 唉,只怪我自己不好,我太慌张了。可是一到医院的时候,我吓昏了,看你躺在那里,满脸的血,我以为你一定受了重伤,我才赶紧写了一封快信给他,现在接到这样一封回信,你看我对得起人吗?(给了他手里拿着的那封信) 先生 (读信)“昨晚接到你的信,一夜未能安眠。

明晨搭七点的早车来京,希望他没有你信里说的那样厉害!

”唉,不坏,一个朋友听到你跌了一个筋斗,愁得一夜不能睡觉,第二天赶紧的搭了早车来看你,还要怎么? 太太 唉!(头扭了一边去) 先生 (正经的)你的信到底是怎样写的?(擦了一支火柴,吸了一口烟), 太太 谁知道?吓得颠三倒四的,我以为你的眼睛一定瞎了,脑门跌破了,--出了那么多血!

--就糊里糊涂的写了一封信去,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现在害了他一晚没有睡觉,一早特地从天津赶得来。

到了这里,看了你---- 先生 看了我,眼睛没有瞎,脑门没有破,可是出了许多血是真的----少说点也有一茶杯。--唉,你怎么这么糊涂,就是你的信里说得重了一点,有什么要紧?他的信里,原是说希望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现在他来了看了是没有那么厉害,他一定很快活。

太太 是!他一定很快活,你也一定很快活,可是我呢!你总不会替旁人想想! 先生 我是在这里替你想啊。不过有什么法子?根本的错误。

我不应该跌筋斗。不过这不是有意的。跌筋斗也可以,偏偏只跌开了一个口子,眼也没瞎,脑门也没破。不过这也不是有意的呀。 太太 (看了一眼手表,着急)现在已经十点啦,一会他就要到啦。到啦看见你看报,抽烟,说笑话!

…… 先生 这本来不是什么的得了的事,不说笑话干什么?难道你教我装病不成? 太太 (触动了灵机)唉!对啦!你装一装罢。(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央求他)你装一装,好不好? 先生 装一装?装作跌破头,瞎了眼? 太太 用不着那样。

装太历害了她看了会难过,那天对不起他啦。 先生 不装对不起你,装了对不起他,那不是太难了么? 太太 你躺着不要说话好啦。他问的时候,我来回答他的话。 先生 我只躺着不要讲话? 太太 (点头)唉。

先生 那大概不应该有什么困难罢。 太太 你答应罢? 先生 好!我刚才答应了帮助你的。 太太 谢谢你。(看了一看手表)现在已经十点一刻,我去拿东西去。 先生 拿东西去,拿什么东西? 太太 拿绷带去。

先生 怎么,要用绷带绑起来? 太太 自然!不用绷带怎么行?(太太很高兴的从通到内室的一扇门走出。先生接续的看他的报,抽他的烟。一会太太走进,手里拿了一个水瓶,一个玻璃杯盖在口上,一只温度表,一包绷带,腋下夹着一条毛毯。

进来之后,将毯子放在一张椅上;水瓶,温度表放在桌上,用剪刀铰好绷带) 先生 (回过头来看见她所预备的东西)啊,我真的生病的时候,你不会这样的招呼我唉。

太太 不要说这种没有良心的话,你病一回试试看。(预备好了绷带)来呀! 先生 怎么,现在就要绑? 太太 噢,快一点,一会他就要到这里。(走来从他嘴里,替他拿下烟斗。用了一块款的绷带,扎住了一只眼睛) 先生 (从桌上拿起烟斗)你把我的一只眼睛这样绑起来,你教我怎么办?我就没有用惯一只眼睛看东西。

----嗳(口育)!轻一点儿。我虽没有跌破头,跌破皮,是真的。----你弄一个活的绷带,可以随时拿上拿下的,好不好? 太太 那怎么行,一会儿它会掉下来。

(绑好了)好啦,好啦。 先生 哼,这比真的瞎了眼,还要难过! 太太 (拿了毯子)来呀,躺下。 先生 现在就躺下,我没有那么傻!(抽烟,用另一只眼睛看报) 太太 (她放下毯子,把一张矮凳子移到沙发的旁边,把水瓶和温度表放在凳上。

将用剩下的绷带,放进一个屉子。布置刚完,外面的门铃响了起来)啊,辛田来了,一定是他!(即忙从他的手里夺去报纸,把他拉到沙发上,躺下。

从椅上取了两个腰枕,垫在他的头下,身上替他盖好了毯子。离开了他。他把藏在手里的眼都送到嘴上,她回头看见了)噢!(她刚走去夺了他的烟斗,外面已经传来了轻轻的敲门的声音)请进来。 [客厅通外院的一扇门被推开,走进担心的朋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大书包,挟着一条毯子,一望而知其为一个教书先生,大有来与一个朋友永诀的神情。

他进来之后,随手将门轻轻关上。向太太点了点头,张开嘴,好像说了一个“怎么样”。

太太 (回了他的礼)很好。现在他刚睡着了。 朋友 不厉害罢?(放下了书包和毯子) 太太 还好。-----啊,对你不起,累你特地大老远的赶了来。 朋友 你还说那样的客气话。只要他没有什么危险就好了。

你不知道我接到你的信,心里怎样的急躁。你信到的时候,我刚吃过晚饭,看完信,心里一急,把刚吃的饭统统吐了出来。 太太 呵!(沉到椅上) 朋友 你怎么啦? 太太 我我----我心里难过!

朋友 心放宽一点好了。(轻步走到沙发,审视了一回病人)我们到那边去做一会好不好?(她机械的站起身,看了病人一眼,正在依违两可之间,先生可着了急) 先生 (呻吟了一声)嗳----(口育)。(病弱了的声音)谁在这儿? 朋友 是我。

先生 辛田吗?----啊,你来得好,要是迟来一步,我也许见不到你了。(转过身向着外面)我要季英给你去一个电报,她说前天有一封信给你,你一定会就来的。(太太的眉蹙了起来) 朋友 你心放宽一点好啦,大概是没有什么要紧的。

----你的眼睛怎么样? 先生 眼?瞎了瞎了。 太太 (着急)没有。 先生 眼镜上的一块碎玻璃一直戳进了眼里去。 先生 (痛心)啊唉! 太太 仲湖!你不要这样烦躁好不好? 先生 我一点也不烦躁。

我心里平静的很。唉,一只眼瞎了还没有什么,想不到,连那一只……噢! 朋友 (更惊讶)连那一只!那一只怎么? 先生 那一只----也保不住。 太太 仲湖! 先生 运气倒霉唉。

朋友 谁那么说? 先生 医生都这么说。 朋友 那一直没有受伤罢,表面一点也看不出。怎么会连那一只也保不住?什么道理? 先生 他们说,因为内部的神经受了伤,会发生连带的关系。 朋友 不会有的事!

你教谁看的? 先生 Doctor Green. 朋友 那是一个有名的糊涂东西。你放心好了,我看----至多一只也许…… 先生 (哼了一声)哼。 太太 你不要听他,那一只也是不要紧的。过一两天就会好的。

先生 谢谢你这样的安慰我,不过我比你知道的清楚。如果只瞎了一只,固然很好,就是两只都瞎了也没有什么,我难过的是害了你,要你一生招呼一个瞎子,我不能不替你想想。 太太 噢,你不要替我想罢。你少说话好了。

医生要你静养静养,不要多说话,不要太劳神。(走到他的面前,替他压了压盖的毯子)你不要替我想好不好? 先生 好,我不讲话。(摸了一摸眼上的绷带)不过,噢,季英,这里难过得很。你把它解下来松一松好不好? 太太 动也动不得!

(走去倒茶) 先生 (又哼了一声)哼。 朋友 你的头怎么样? 先生 (看了一眼太太)季英,我的头怎么样?脑门破了没有? 太太 (正在倒茶,头也不转的)你的头?你的头一点也没有怎么样。

(给茶客人)你喝茶。 朋友 谢谢,我自己来。你不用招呼。 太太 (向病人)你喝点水吗? 先生 喝水,喝什么水?冷水,不喝。谢谢你! 朋友 可以喝茶罢?喝茶好不好?(放下茶杯,想去替他倒茶) 先生 你坐下罢。

让季英招呼好啦。那边窗台上有烟。(客人从袋里摸出一个烟斗,装了一斗,抽了起来。太太服侍他喝了两口茶)今天的报你还没看吧?听说成吾的汽车碰在电线杆上,摔伤了鼻子,我希望他没有我这样厉害。

朋友 你是怎样摔的,从洋车上翻了下来? 太太 那里,从一个台阶上。 先生 是的,前天吃过中午饭,我到图书馆去,走上后院的那个台阶的时候,不知怎样脚底下滑了一下,头恰恰冲到一块石头的边上,把眼镜打的粉碎,大约是一块玻璃,插到眼里,我即刻晕了过去,血就如同泉水一样往外涌。

---- 太太 一共恐怕总有一茶杯。 先生 哪里止,至少有三茶杯。 朋友 嗳(口育)! 太太 你想,他教一个听差打一个电话给我,说他摔破了脑门,已经抬到医院去。

差不多把我吓昏了。我即刻叫了一辆汽车,走到医院,看见他像血人一样的躺在那里,闭了眼睛,叫他也不答应,我当时几乎晕过去。我就糊里糊涂的用铅笔写了一封信给你,那样一封糊涂信,连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后来想想…… 先生 噢,实在怕人,不能怪她。今天我的精神才略微好一点,你没有看见我昨天,噢,季英,今天我的精神好一点,是不是? 太太 好多了,简直不能和昨天比。 先生 唉,是的,今天我的精神好多了,啊,请你把那个烟都给我好不好? 朋友 你能抽烟吗? 先生 季英,我能不能抽烟? 太太 我想----还是不抽的好罢。

朋友 你知道我怎样?前天我吃过晚饭就接到季英的信,看了心里一急,把吃的饭都吐了出来。

---- 先生 啊,实在可怕,这也不能怪你。 朋友 ----前天和昨天两万都没睡好觉,恨不得即刻就跑来,今天天一亮,我就起来了,一穿好衣服,洗完脸,就连忙赶到车站。 先生 你吃东西也没有? 朋友 什么东西也没有吃。

太太 吓,真对你不起。我叫她们赶快弄东西去。 朋友 不忙,我一点也不饿。 太太 (站起身,想走,她恐怕先生靠不住,再叮嘱一声)我到后面去一去唉。 先生 你去罢,你放心好啦,辛田在这里,它会招呼我。

(太太由通向内院的另一扇门走出) 先生 (太太一出门,他即刻拉开毯子,坐了起来,没病人的声音)噢,辛田,对你不起,害你受了一场虚惊,我的病是假的。(站起,走到书架上找烟斗) 朋友 假的? 先生 假的。

朋友 你要什么?我----(想去替他找东西) 先生 谢谢你,我找我的烟斗。----我的病是假的,不过跌破了皮,出了许多血可是真的。(找到了烟斗) 朋友 (赶到他的面前)怎么?你的眼睛没瞎吗? 先生 (擦了一根火柴,先抽了一口烟)不但没有瞎,连伤都没有伤。

(顺手把绷带向额上一推,露出他的眼睛)看! 朋友 (看了一看他的眼睛)怎么,怎么一回事? 先生 怎么一回事?----唉,一个有了太太的人,说不出的苦衷。

(坐回到沙发上) 朋友 我一点也不懂。不过----(心中释了一个重负,长叹了一声)唉。 先生 你坐啰,我来告诉你。可是你不要让季英知道。 朋友 不让季英知道? 先生 你听我讲。

前天我们为了一点小事,两个人吵了起来。我老说她的神经过敏,她老说我的神经过钝。结果两个人大闹了一场,我的脸都气青了。恰好第二天跌了这么一个筋斗。当时我自己都以为我的眼睛一定瞎了,那知后来连伤都没有伤。

忽然的我触动了灵机,想起前一天受了她一肚子的冤气,我想整她一下,---- 朋友 你就装病起来吓她! 先生 啊,对啦! 朋友 装作瞎了一只眼! 先生 唉, 朋友 噢,天啊!你替她想象没有? 先生 一个人受了欺侮,无从发泄的时候,他就没有工夫替旁人想了。

你没有结婚,你不知道有太太的苦处。 朋友 无论怎样,这是不应该的。你们吵,闹,相骂,相打都可以,这种办法,……噢!(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对着那个欺侮女性者) 先生 (走上去)唉,你用不着这样的替她忧虑,她心里一定一点也不难过,我告诉你,---- 朋友 什么话!

先生 (从窗户中看见了太太)啊,季英来了,一个字也不要提,不会生出什么事来的,你放心好啦。

(对方不理他,他连忙的拉下额上的绷带,走到沙发上躺下,盖上了毯子,藏了烟斗) 太太 (从通院内的一门走进,手里带着手工)鸡汤下面条你爱吃的是不是?辛田。 朋友 (他正在看着窗外出神)啊,谢谢你,我一点也不饿。

太太 不饿?坐了三点钟的火车,一点东西也没有吃。----是很好的鸡汤,因为仲湖病了,出了那么多的血,想应当补一补,所以昨天我特地自己到市场买来一只油鸡。 朋友 (鼻子里似乎哼了一声) 太太 仲湖,你也喝一点汤吗? 先生 辛田,我应不应该喝点鸡汤? 朋友 (不理他。

停了一会,很庄严地向太太说)季英,有几句话我想----我应当对你说。(太太怔了一下,先生坐了起来)你知道,我一向是不爱管人家的闲事的,尤其是人家夫妇间的闲事。

因为我觉得夫妇间的关系太复杂了,旁人是再也弄不清楚的,所以无论是怎样亲密的一个朋友,一管到人家夫妇间的事,一定是自讨没趣;在当时一方面把他一方欺侮得过甚的时候,也许她会暂时的感谢你。

但是一会儿他们好起来,就把所有的错处都移到你的身上。不过想仲湖这一次的行为,太欺侮你了,我忍不住不说一句公道话。---- 太太 仲湖怎么啦? 先生 你听他讲啰。 朋友 ----前天你们到底为的什么事,我自然一点也不知道,不过那是没有关系的,刚才我已经说过,两个人为了点事,吵起来,相骂甚至于相打,都没有什么不可以,象他这种的装起病来吓你,我觉得---- 太太 他装起病来? 朋友 是的,他的病是假的!

太太 他的病是假的?你怎么知道? 朋友 怎么知道,刚才他亲自告诉我的。 太太 怎么?他的眼并没有瞎? 朋友 瞎!你把他的绷带扯下来看看就知道。(他以为他做了一件好事) 太太 (想了一想,了解了一切)啊,他的病是装起来下我的?他告诉你他的病是装起来吓我?噢,(她又快活,又感激的跳向她的先生)You dear!

朋友 “DEAR”!(他莫名其妙的看着太太很亲很爱的替他的先生解绷带,先生满脸的得意。太难受了,他即刻移转了他的视线,咬住嘴边。太太解完了绷带,也许还在先生的脸上亲了一下,不过我们没有看到,因为绷带还没解完,幕已经落了下来) -------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