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迪:音乐是寂寞的 人生不能孤独

一战成名的履历、清瘦俊朗的外型，当李云迪带着“肖邦国际钢琴比赛首位中国冠军以及最年轻评委”的光环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时，人们毫不吝啬地献上了诸如“钢琴奇才”、“古典男神”之类的褒奖，无数琴童在他身上投射了关于钢琴的全部想象。也正因此，世人无法忍受这位钢琴天才也有跌落“神坛”的那一刻——当他在首尔发生“演出事故”时，引起的争议和关注远远超过了一个古典钢琴家应有的范畴；当他频频出现在综艺节目中时，“不务正业”的指责甚嚣尘上。

上周五晚，李云迪在东方艺术中心以一台“肖邦传奇”独奏音乐会，为东艺11周年庆系列演出拉上帷幕。演出前，他接受了晨报记者的专访，无论“被比较”还是“引争议”，面对这类问题，李云迪给出的答案永远是：“我只做自己。”对记者来说，这句话在太多明星的嘴里出现过，以至于会条件反射地觉得——“这都是套路”。然而，当听到他说，“从7岁到18岁，钢琴基本占据了我全部的生活，连交朋友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我可能返老还童了，想倒过来活一下”的时候，也只能感慨：神仙尚且思凡，何况，他本就是个凡人。

在上周五晚的音乐会上，李云迪一口气演奏了肖邦的4首叙事曲和24首前奏曲。自从16年前拿下“肖赛”冠军以来，“肖邦”一直是李云迪钢琴生涯中起承转合的关键词，也是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肖邦在钢琴领域是一位不可替代的作曲家，他的作品涵盖了技术、技巧和音乐的所有元素”。

在他看来，如果弹得好肖邦，那么其他作曲家的作品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他以红酒产地为例——如果说贝多芬是波尔多，那么肖邦就是勃艮第，尽管贝多芬的音乐有其复杂性和哲理性，但相对规整；肖邦的音乐变化则更为复杂，充满不确定性，“肖邦会随着我的人生一起成长，其它作品我都可以不弹，但肖邦不行。”

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长，李云迪对于肖邦的理解也在悄悄变化，“比如说像这次演奏肖邦的24首前奏曲，是肖邦作品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非常成熟的一部分。肖邦39岁过世，我现在这个年纪，可以说是与他最有共鸣的时段”。

不仅如此，每次音乐场地的变化以及与不同观众的交流，也能给他带来不同的色彩与化学反应，“比如说前几场在南京和此前的深圳，都有不同的感悟，这些灵感虽然不会改变我对作品的看法，但会成为音乐中一些细微的闪光点”。

去年10月底，因为在韩国首尔音乐会现场的演奏失误，李云迪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有人将之描述为“车祸现场”；有人将其归咎于“真人秀玩太嗨”……总而言之，在众人眼里，那个曾经给中国人“挣了不少面子”的李云迪，这一次在国外“丢了中国钢琴家的脸”——但说真的，如果不是李云迪，古典音乐的话题很难这么火。

时隔大半年，再度被问及此事，李云迪坦言，当时排山倒海的负面评论，的确带来了不小压力，“压力肯定会有，但每个人在人生的各个阶段都会有开心，有不开心，有可控制，有不可控制”。如今，他将这场风波视为一次“考砸了”的人生体验，“这就像音乐中的戏剧性。没有一个人的人生百分百完美，但这不影响你对人生和梦想的追求，每个人在职业道路上都有失望的时候，这就像小时候，一次考试没考好，但这不代表就不能继续了。那是昨天的事情了，关键是明天你怎么调整状态，吸取经验”。

这件事情之后，会不会在演出前更加谨慎地准备？李云迪表示，以后会注意更合理地安排行程，以免舟车劳顿影响状态。同时，他坦言，对于音乐家来说，压力并不是坏事，也是每个艺术家必须面对的，而他消解压力的方法是食物，“我习惯在演出的上下半场开始前，吃5块可可脂含量百分之八十的黑巧克力，让自己安定一下。这是一种个人的心理习惯，听说还有艺术家上台前要喝伏特加的。其实上台前的压力是艺术家提高专注力的一种方式，如果完全不紧张，也未必好，因为这样你会没法集中”。

如今，钢琴在李云迪的生活中，大约占据了7成比例，“去年，我一年的音乐会大约是70场。不算上旅途的时间，每天练琴的时间大概是五六个小时”。但在外人眼里，他在综艺节目中的频频亮相、微博上不时出现的“小广告”以及星光耀眼的“朋友圈”，都是“不务正业”的最好佐证。对此，他并不讳言，称这是自己放松的一种方式，甚至表示以后可能会适当减少钢琴在生活中的比重。

在他看来，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要做的就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小时候我想弹琴，没有人能拦得住我。现在，我钢琴职业生涯16年了，发行专辑也有16张，我希望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寻找自己的生活方式”。

他介绍，因为童年苦练钢琴，自己错过了很多东西，比如交朋友、玩游戏，甚至做饭，这些别人早就会的东西，他想现在学习，“因为天天练琴，没有人可以说话，每天都是很闭塞的状态，没有社交，什么时间都没有”。他有很多愿望没来得及实现，包括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现在都想一一找回来，“人生不是只有一种颜色，钢琴对我非常重要，但我的人生不是只有钢琴，我想用未来的时间，做一些很想做但之前没有时间完成的事情”。

有人说，艺术家都是孤独的，但他却不甘于此，“如今这个时代，我想换一种方式——与音乐相处时是寂寞的，但人生不能永远是孤独的状态”。他希望有一档“带着大家吃遍天下美食”的节目能够找上他，甚至还想试试电影，“也想拍电影，因为艺术在某个层面其实是相通的。体会不一样的人生，可以为自己的音乐注入新的生命力”。至于组建家庭，现在还没有列上日程表，“但40岁之前，肯定会考虑”。

到底是要攀上钢琴艺术的巅峰，还是享受娱乐圈无处不在的高光？当世人还在用历史上那些钢琴大师的模版去丈量李云迪的人生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