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大红大绿人海战术是你们对我的误解

昨天，张艺谋现身上海大剧院，为以上海为首站的观念演出《对话·寓言2047》全国巡演与媒体见面，这也是平昌冬奥会《北京8分钟》之后，他在国内的首次公开活动。人与科技，如何拿捏？无论是在平昌的“8分钟”，还是昨晚亮相上海大剧院的这场演出，张艺谋都想说：“人，在我的创作里始终是第一位的。”

对话| 8分钟

新闻晨报：对平昌的“8分钟”，你自己怎么看？

张艺谋：“8分钟”和这次的“2047”一样，都有高科技的部分，这种方式我很喜欢，希望未来还能做进一步的探索。但用科技演出也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是人，有瑕疵人会现场弥补，但如果我们当时“8分钟”的冰屏哪怕只有一块出了问题，演出恐怕就得停下来。所以，科技的背后其实是人在做大量的工作，人工智能的背后也还是人。我想说，人是最重要的，24个滑冰者，他们在冰上能够编织怎样的画面，这是我最初的灵感。

新闻晨报：人们现在评价张艺谋，觉得风格变了，再也不弄大红大绿和人海战术了。

张艺谋：大红大绿和人海战术一直是媒体给我扣上的帽子好吗？（笑）人海哪是我发明的啊，这是人类几千年的传统。包括大红大绿，大黑大白，它就是一种形式。用什么形式是根据不同的作品类型来决定的，创作就是这样，活到老学到老，总是带给你新鲜感，你才不会死在那个标签上。

对话| 2047

新闻晨报：据说“2047”这个名字是用来挑战王家卫的《2046》的？

张艺谋：哈哈，这是当时开的一个玩笑，排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说起个什么名字呢？这是探讨传统与未来的思考空间的作品，我就想2047吧，正好比2046多一年。本来是开玩笑的，结果团队里大家都说这个好……我觉得名字本身不重要，但“对话”和“寓言”是很有意思的，也是我想表达的。让中国古老的文化艺术和最当代的科技同台，风马牛不相及的它们要如何对话？这就给了我们一个思辨的空间。其实这也是人类未来要面临的问题，科技的世界有许多未知领域要去探索，我们和这样的未来能和谐相处吗？这是我无法回答的，我只能在舞台上表现出某种思考的状态，而不是回答。

新闻晨报：里面哪个节目你自己最喜欢？

张艺谋：一开始一个老奶奶吟唱着长调搓着麻绳，我很喜欢这种黑色空间的呈现，仿佛回到了农耕时代，特别让我触动。织布机的老奶奶是一个寓意，除了体现农耕社会传统，她有一个编织的功能，你看那个舞台上的小球矩阵它们是电脑编程控制的。其实编程和编织是一样的，我很喜欢这两种放在一起的感觉。编织是一个很大的词儿，编织人生，编织未来，编织这个世界……人类从过去走到今天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还有最后的球阵从天而降，寓意科技和人的关系，它们猝不及防地落下，人类要如何应对？这也很震撼。

新闻晨报：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张艺谋：其实今天的幕收得快了一点，应该再慢一点，让我们再多看一点那个织布的老奶奶。我在这里呈现的都是我想表达的，我不要什么高冷范儿，或者娱乐性。我是在做一个大家喜欢看就看，不喜欢看就可以拂袖而去的作品。我们不向市场妥协，要清晰地表达出观念来，所以是一个“观念演出”。

新闻晨报：你自己的生活跟科技密切到什么程度？

张艺谋：科技当然是生活离不开的，比如我拍电影，现在使用的都是8K的摄影机了，这也是最新技术吧。再比如大家有手机，我也有，但我没有微信，也不会打字，非常老派，最多就是接听电话回个短信什么的。

对话| 舞台和电影

新闻晨报：据说你对舞台演出团队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高冷”？

张艺谋：高级是在人的心里，不是它的表现形态。我当时主要针对创作团队才说这句话的。中国一年的晚会量可能是别的国家十年的总和，我介入演出行业，发现大家都是大型晚会出来的，审美上容易被商业和娱乐的习惯牵着走，我提“高冷”是在这样的前提下要求团队调整一下心态。

对观众来说，真正重要的是“观赏性”。观赏性首先是不庸俗，也必须不闷。比如我这两天在看《三块广告牌》，立场反转，骨子里有戏剧性。我是喜欢看这类电影的，有观赏性，不闷。

作为创作者，你的观念再高冷，你也还是要有结构可以让大家看下去。不是说你思想深邃就说你好，你得能吸引我。我觉得做演出也一样，吸引力是第一位的。

新闻晨报：你的新片暑期档就要上了，现在是什么心情？

张艺谋：中国电影市场很大，口味也很多，不知道谁突然就火了。我们是在暑期档，票房怎么样真不好说，现在电影产量高，没有闲的档期。但有一点很好，现在开始从票房为王转向口碑为王了，观众选电影变得更理性了。你问我什么心情，作为一个导演，我想任何一个导演都会跟你说这个故事好看。我希望观众会喜欢这个故事，喜欢里面的那些人物。如果他们能把你带入，你当然会有好的口碑给它。有了好的口碑，我就无所谓档期了，每一天都是我的档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