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嘉年华》导演文晏：小演员拿到的不是核心剧本
第54届金马奖颁奖典礼上，文晏凭借《嘉年华》夺下最佳导演。此前，她就已经被视为这个奖项的最大热门。在今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这部四年磨一剑聚焦性侵题材的电影入围主竞赛单元，代表华语电影角逐金狮奖。虽然最终铩羽而归，但影片的现实意义与艺术探索性得到了国内外电影人的一致好评。
如果不是因为《嘉年华》在金马拿下最佳导演，大部分观众还不太熟悉她。《嘉年华》是她第二部剧情长片，上一部处女作是《水印街》，曾入围威尼斯地平线单元、多伦多、伦敦、鹿特丹等国际电影节。导演不是她唯一的身份，获得第64届柏林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熊奖的《白日焰火》就是她所担任制片的影片，此外，她还当过《夜车》、《春梦》等独立电影的制片。可以说，她算是国际电影节的常客了。
这次借着《嘉年华》，猫眼采访了导演文晏，她给我们辟谣了所谓再也不做制片人的“金马八卦”，表示自己有合适的项目还是会做制片；而这次和小演员合作，有趣的地方是能看着他们成长，与成年人拍戏完全不同。此外，小演员们拿到的并不是核心的剧本；关于下部电影的议题，文晏认为不介意题材是否敏感，关键看自己兴趣所在。
做制片人为了帮朋友，当导演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Q：金马奖之后，媒体报道说您暂时不会再做制片人，请问您怎么看？
文晏：八卦这是，当时是一群人半夜三点坐在一起，有人问了这个问题，说我做导演做的挺好的，我就随口说了一句，没有说绝对不会当制片人，可能紧接着会再做导演，但有合适的项目还是会做制片人。
Q：您怎样看待之前做制片人的经历？对您做导演是否有经验积累？
文晏：我觉得都是有用的，都是有价值的，因为我做的是艺术电影的制片人，艺术电影不管是制片人还是导演，诉求都是一样的，都是完成艺术表达。所以对我来说也没有转换的障碍和困扰，只是工作的侧重点不太一样。反而制片人的经验使我会更清晰的知道做什么样的选择与取舍，不需要制片人再告诉我怎么做。
Q：是什么样的契机使您想转行做导演呢？
文晏：当时做制片人也是帮朋友，独立电影缺乏资金和资源的支持，后来又做了三个电影的制片人，当时就觉得该停下来了，回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没有告诉小演员核心的剧情 取舍与否看自己想讲什么
Q：这次是和一些年轻的小演员合作，整个过程有哪一部分最让你有触动？
文晏：整个过程很有意思，因为对我来说和小朋友工作也是第一次，一直在摸索寻找和他们的沟通的方法，从选演员到宣传，前后差不多半年过去了，过程中孩子们都在成长，这就是最有趣的一部分，你既在拍电影也在目睹他们的成长，而且你是这个成长的一部分。我也在时刻观察戏里的内容，非常保护他们，没有告诉他们核心的剧情，不让他们受到无法理解的部分的伤害，但情感的成熟也是他们成长的一部分。这就是电影和生活的关系，和与成年人拍戏是完全不同的。
Q：《嘉年华》的总体风格是克制和平实的，并且请到了多次合作达内兄弟的摄影师担任摄影，这是从前期就锁定的摄影师第一人选么？
文晏：我当时想采用手持摄影，在法国的时候我就约见了几个摄影师，都是非常有经验的欧洲摄影师，都聊的挺好的，选择他是因为他之前拍过几部孩子为主角的电影，比较有经验，所以最终决定与他合作。
Q：据说电影用的都是自然光吗？
文晏：是，但是也有补光，为了达到一种自然的效果，并不是说完全不打光。
Q：片中海边游乐园的环境设定以及梦露雕像都很有意思，带着些许安东尼奥尼与布努埃尔电影的疏离和超现实意味，感觉您在风格上偏向于欧洲作者电影？还是说遇到具体的题材会具体对待？
文晏：也没有特别去想，而是看到喜欢的景就拍下来，可能下意识反映了我的一些偏好吧，并没有说我这个电影这个风格，那个电影那个风格。
Q：您与团队为拍这部电影做了大量的社会调查，实地接触的过程中很容易会激发出很多触动人心的部分，有没有因限于一部电影的篇幅而不得不割舍掉的内容？
文晏：其实还是看你想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来决定你觉得什么是重要的。我会和心理学者，律师聊天，听他们讲他们的故事，这些东西都对我拍片很有用，其实无所谓割舍不割舍，还是看你想讲什么东西就找你需要的东西。
Q：《嘉年华》从最初不到1%的排片到如今超过5%，虽然体量仍小，但增长明显，您最初有过这方面的预期么？
文晏：当时点映的反馈非常正面非常热烈，所以也想过虽然刚开始排片量小，但慢慢靠口碑可以上去，有过相关的预期，但并没有预期具体会增长多少。
不介意议题敏不敏感 大家对女性导演会有刻板印象
Q：当下的中国电影环境中很缺乏像《嘉年华》这样严肃关注社会议题的电影，您还会继续拍摄此类影片么？
文晏：我当然不会拍重复题材的，但我可能会拍我所关注的，我不会介意议题敏感或不敏感，什么东西我现在特别感兴趣，我就会去做。
Q：您现在有什么特别感兴趣或者想做的议题吗？
文晏：现在还没有，因为最近在密集的做《嘉年华》的宣传工作，还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议题。
Q：即使拍摄小成本的艺术片也要面临一定的市场压力，您也是一名制片人，那么《嘉年华》在整个筹拍过程中您如何把控？
文晏：我其实没有做这个电影的制片人，当然从一开始也知道要控制预算，同时也要有一定的制作水准，尽量在后期多多宣传，尽量让它能够回收，让投资人也有一个合理的回报。
Q：本届金马奖的五个最佳导演提名中，有包括您在内的三名女性导演入围，但您也曾表示不想让人们过于关注这个标签，不过还是想让您结合自身的从业经历分享一下作为电影工作者的切身感受和经验？
文晏：我没有遇到太特殊的事例，但大家对女导演，还是会有一些刻板印象，感觉就是拍拍爱情片什么的，但谁也没特直接的和我说过，但工作中会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好像男的说话会更权威一些，但作为所有的新导演，面临的困难要比女性导演多得多。
Q：您一直在做艺术片，有没有想尝试商业片或其他某一类型的电影？
文晏：其实当时我们做《白日焰火》就是一个类型片的尝试，10年前中国电影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市场，也没有很多类型片，当时就是想做一个探索，看类似黑色电影能不能找到观众，不排除以后还有别的尝试。
Q：您在正式踏入电影行业之前，您的个人经历，学习生活，有哪些方面和您的职业选择有很重要的关系，有哪些生活和学习上的积累？
文晏：以前看了很多电影，就喜欢上电影，我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是一种积累吧，你对艺术的理解，你对人生的一些思考，我觉得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因素，电影又是非常综合性的东西，你对视觉艺术的喜欢，对文字写作的喜爱，对音乐的喜爱，你对生活的观察，都可以融入到你的电影里的，所以不管以前做什么，都会对你拍电影有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