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李连杰:世上最厉害的武功是微笑
文章摘自《八卦:娱乐至死》
作者:吴虹飞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本书简介:人民拥有八卦的权利!娱乐改变了公众话语的内容和意义。政治、宗教、教育和任何其他公共事务领域的内容,都不可避免地被娱乐的表达方式重新定义。一切公众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一切……[连载内容]
李连杰(新浪读书配图)
从侧面看他似乎太普通了,一时间没有认出来。直到他拧过头来,向你微笑,我才知道,真的是那位在荧幕上战无不胜,义薄云天的大侠。
他认真地接受采访,不厌其烦地回答问题,或者是,不用记者提醒,就语速飞快地把他要讲的话和盘托出。
前天通宵没睡,夜晚1点在河北义县通宵拍了《刺马》,从河北赶回到北京已是4点,凌晨6点要赶到机场,去上海开慈善会议,和美国的朋友开基金会议,今天赶回北京接受晚上6点的采访。他眼睛略有血丝。但他的眼睛告诉你他有多么诚恳,善意。
周遭的人有些认出他来,和他打招呼,他也快乐地礼貌地微笑着打招呼。他完全不象是一个明星。倒象是值得你信赖的一个朋友,一个邻居。
记得以前别人问他,世上最厉害的武功是什么?他说:是微笑。
他神情激动,悲喜皆形于色,他的眼神是有着光的,他的表达是清晰和简明的。诚然,他是有霸气的,他有过无数无法道出的悲恸,而更多的是淡然。
功夫皇帝李连杰(微博),非要看起来如此,普通,谦和。他让你联想到武侠小说里那个最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和他一样平凡。他让你回想那些少年时关于武侠的梦。你渴望和他一样,身手不凡,除暴安良,嗖嗖地飞来飞去。
而在2004年的印度洋海啸中,李连杰发现自己确实是“飞”不起来的。
(一) 印度洋海啸劫后余生
2004年12月25号,李连杰携妻女到马尔代夫度假,26号吃了早餐,他带着两个孩子和保姆去海边玩。似乎是涨潮了,开始大家都还觉得挺好玩,没有人意识到危险。而很快水位涨高,他一回头看见保姆在喝水。他奋力把女儿们拽回了酒店,回头去看大海时,一分钟内,海滩上什么都没了。
他一进至高点——酒店的大堂进去时就感觉那个画面像是在拍电影。很多人被撞伤,冰箱被吹到外面,沙发也倒了,所有的男人都在抢救孩子,强壮的妇女保护孩子。真正的恐惧发生在海啸过后的两个小时。要面对的是,不知道是否会死。所有人的脸都很紧张,所有救生衣都给儿童和妇女套上,给不会游泳的人套上。通讯全部断了,水电也没了。束手无措,听天由命。
而此时已经有报纸在登:李连杰在海啸中失踪。第二天他们听到好消息,卡塔尔国家的飞机会来接他们。
就这样,我们就飞去了中东,出飞机是在夜里,很冷,大家都穿着短裤,衣服都冲掉了。一出去,就碰到了半岛电视台。我们每天听到半岛电视台关于本拉登的消息,各种恐怖消息也是通过半岛电视台播出去的。所以碰上的时候,感觉很……哇!
老天爷没让我死。如果水再高一尺,我就死了。拥有的名也好,利也好,别人拿什么形容你都好,了不起也好,根本没有用。2005年1月2号我出发到香港的那个晚上,太太说,你拿100万去捐吧, 50万是捐给海啸的,50万想办法去成立你的基金。
整个2005年,我把我在美国的基金会改名为“壹基金”——每个人每月拿出一块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是很多的钱可以帮助很多人。两年来我利用工作走访了美国、加拿大、中东、印度、香港、台湾、国内等很多各个阶层的,包括贫困的人。
去调查当地的基金是怎么做的,发达国家怎么做,落后国家怎么做,包括咱们国内的法律实施怎样适合基金的实施等等,做了很多很多的调查工作。你会发现,其实不容易做起来,因为每一个国家的法律不一样,美国的基金捐款如果放到中国来,有很多的限制,中国怎样去到其它地区,也有很多限制。
成立基金会七年,很多人泼冷水。也有很多人鼓励。最大的鼓励就是06年初的时候,我和太太带着两个孩子去到迪斯尼乐园,那天下着雨,走进酒店服务员就把我们带到房间,其中一个服务员就交给我一个信封,我以为这个信封里一定是钥匙或者酒店的资讯,结果他说,这是我们酒店的85位员工每个人出的一块钱,捐给你基金。
85块钱不是一个大数目,但是85颗心就很大了。我拍戏哭不出来的泪水,那一刻差点掉出来。我觉得不管多困难,都要坚持做下去。
(二)“心是不能计算的”
成名要趁早啊!没有人比他更早,更幸运了。从11岁开始就是连续五年的全国武术比赛冠军。18岁因为《少林寺》,一夜成名。总是有人要签名,照相,所以不喜欢去公众的场合。很早就学会在外面的世界飘荡挣扎,因为2岁时父亲便去世了,母亲带着一群孩子长大。
他穿的裤子,是姐姐穿过后给哥哥,哥哥穿完又给的他,他总要设法捂住那个女式的裤兜,怕人看见。他年纪小小就学会博得老师宠爱,还会赚钱给家里,要证明他的价值给全世界看。
27年了,和练功一样,拍电影从来不迟到,准时到准时做,“我不是最好的演员,但是我是最尽职的演员。”而作为一个明星,他鲜有出席公共场合,“这么多年,金马奖没去过一次,金像奖没去过一次,春晚也没去过一次。”
而在《黄金甲》的首映式上,李连杰却穿着一身旧衣,出乎意料地出现了,他发表了5分钟左右的“演讲”,讲他奔忙了2年的慈善事业,请求所有人来捐赠,他一直在鞠躬,一直在说谢谢,他身后的主持人,衣着光鲜,一脸错愕……
从1997年开始,我对生命有了反思,名利我都有了,到底生命是什么?我看到周围有很多人比我更有钱,但是他们不快乐。人生下来难道不是为了追求幸福和快乐的吗?看到太多的不快乐,我开始从佛教中找到答案,开始学着做善事,从2000年在美国成立基金会,帮助17岁以下的犯罪青年,和他们聊天,资助他们,鼓励他们积极向上。还有帮助一些换肾的病人,或者捐了100万青海建了两所佛学院,也帮建医院。
有人会劝你不要做慈善基金,因为那样吃力不讨好。灾民的文化程度都不一样,你可能十人受灾,你只送了8瓶水去,可能有的人会不高兴。比如广东和陕西都有灾难了,你只去了广东,那么陕西就不高兴了,所以这很难做。还有一个全球现象就是,第一批救援可能是公仔面,大家都去抢,第二批可能是高档一些的东西了,那么大家马上就会扔掉手上的,去拿更好的。
这是人的本性。而中间的贪污腐败,基金不到位,每一个国家都有。我和克林顿总统曾经聊过,在海啸他负责联合国的海啸紧急救援,当时因为媒体的大肆渲染,使得很多的人的情绪激昂,所以就做了很多能力所不能允许的保证,比如说捐款1000万,捐款500万,包括国家,包括公司,账目出来几十亿美金,到最后入座时对不上号了。
国家也不落实,大企业,个人都没落实。这就是资金不到位。在国内遇到最大的问题是,所有的朋友,各个阶层的人都说,做善事我们都很愿意,但是——捐出去的钱有没有帮到真正需要的人?
我选择了红十字会,希望做到公正,透明,这关系到捐款人信心的问题。我负责筹款,红十字负责去用。这样很清晰。善款落在红十字会,我一分钱碰不到。
我希望将来能把体育界的,港台的,海外的知名人士都团聚在一起,做一个义工团队。我近段时间一直忙于这个,现在我已经有两百多个影视界的明星、导演在做义工,包括刘德华。我希望媒体加入,我会坦然地每三个月在报纸,电视,网站,把资金筹到多少,如何运作都会公开。希望媒体带着义工监督红十字会是否每一个专款都落实到了需要帮助的弱势团体手上。哪怕是一杯水也要落实下去。
慈善不是一个竞赛。你捐5块,他捐100块,不要比较。就好像我不能和李嘉诚比,李嘉诚不能和Bill Gates比一样。心是不能计算的。
三、幸运和痛苦
在交流中,你会注意到,李连杰总是说, “我没有上过什么学……”也许你会觉得这样的谦逊是生硬的,但实际上,并不如此。他直白地,坦诚地,试图把他对人生,对武术,对爱的理解告诉你。这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信任他。他有着无穷的幽默感,他很象很象多年前的那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孩子,真诚,可爱,绝不油滑。
他会告诉你,那个发生在1974年的,关于一个小孩子的故事:他和中国武术队作为亲善大使访美表演,在华盛顿,大家和美国的总统和高官们一起摆好姿势,准备合照留念。李连杰站在基辛格旁边,尼克森就转过头对他说:“小朋友,你的功夫真让人印象深刻!长大了要不要来当我的保镖啊?”
“不要,”李连杰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不想只保护一个人。等我长大了,我要保护全中国亿万万人民!”
美国总统是多么多么地吃惊,多么多么地意外啊!来自赤色中国的小朋友,竟然有着这样的与众不同的外交Idea……。《纽约时报》的头条报导了这个特殊的小朋友……中国宣称李连杰为这次中美关系做出重大贡献,把他纳入国宴的受邀名单中。以后如果美国总统来访,他必然出现在欢迎团的队伍中。这一切,拜武术之赐。
1971年,他在无数个小学生里脱颖而出,开始学习武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的。只是练武术不必上乏味的数学课了。他并没有开心多久,很快就发现自己足够蠢。北京的冬天太冷了,他们却只能在户外练功。训练习击掌时,如果拍的不够响,就会挨骂。如果拍出声音了,手会痛得快要疯掉。有一次,他的腿在练功中不小心折断了,因为怕教练体罚,他一声不吭地又练了2天,直到剧痛难忍被人发现。
武术给了他什么?古代的时候,上山修炼,好比读一个大学,练完后下山,好比大学毕业,可以找到很多工作,很多人需要保镖,武功强可以靠武功升官,可以做皇帝的锦衣卫,可以做军事将领,最差的做一个刺客,而他却发现,人类发展到现在,并不需要花五年的时间去练铁砂掌。如果不是靠着《少林寺》里那个憨厚可爱的觉远小和尚,18岁那年的一夜成名,他能拥有什么呢?
的确,没有人能够象他那么幸运了。他名声显赫,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似乎什么都拥有了,鲜花,掌声,爱慕……谁都知道他的武功好。而每拍一个电影就要断一个地方——手腕儿、腰板、脊椎……19岁时,他躺在医院里,大夫告诉他,如果坚持练武,腿会一次一次地断。
治疗之后,只保证你能走,不能跑和跳。大夫保证说,可以给他开一个三级残废证明,这样他一辈子都不会饿肚子了。这些冷笑话,到了现在他终于可以坦然讲出来了,引起倾听者的欢快笑声。
可是在当时呢?在那个集体国家荣誉大于一切的年代,谁知道一个少年人面对即将终生残废的痛苦呢?或许每一个明星都有过成长的泪和痛,是的,功夫皇帝毕竟是不多的,全世界的人都要知道他,这是,多么、多么虚荣的一件事啊!
中国红十字会的资料告诉我,中国现在有三千万的年轻人有心理障碍,在大学年龄段有16%—25%,四人当中有一个人是心理压抑,自闭,困扰,抑郁,很严重。我做了很多调查访问,没有一个基金针对这方面有过专门关注。
我们对于爱滋病,环境污染,白血病,大型自然灾害,贫困的人,上不起学的,都关注比较多。为什么我们却忽略了有能力上过学的,有一定物质基础的人?他们将来是这个社会的栋梁,是国家的未来,却脆弱到不知道如何独立面对生命,如果他们轻易就放弃生命,或者遇到障碍退学,那不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情吗?
有一次我看刘家昌的演唱会,其中一首歌打动我,“只要长江的水不干,只要黄河的水不断,中华五千年就屹立在那里”。我当时听得哭了。
我的感受是,五千年会永远屹立在那里不倒,但是五千年并不代表五千年都在最健康的身体状况下,我们愿望是五千年都是好的。但是你想,有三千万的人有心理疾病,还没算有灾害的,有穷困的这些群体,我只谈心灵这一块,每个人有十个亲戚,家人,朋友,同学,至少有十个人为你担心,三亿。
你不觉得有三亿人不是在最健康的状况下?我怎么还没去做这个事情,我会谴责我自己。在过去的一年中,我通过民政部等了解了中国的法律,成就了这一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