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彦的为什么出名 刘希彦·经方在日本为什么那么流行
这次随十翼书院的汉方见学团去日本,我是带着问题去的。
日本将《伤寒论》里所载的经方叫“汉方”,他们独崇汉方,在超市里都能买到大青龙汤、小青龙汤、猪苓汤、桂枝汤、麻黄汤、麻杏石甘汤、真武汤等几乎大部分经方的冲剂。普及之广,政策之宽是国内不敢企及的。我们的经方运用还停留在一个小众的层面。而日本对我们惯用的后世时方则全然不感兴趣,应用很少。从这样的现象看起来,似乎日本对经方的研究和认识已经远远超过我们了。
通过跟数位日本汉方的权威专家交流,发现事实上并非如此,他们对经方的运用还是以经验层面居多,对后面的理法和辨证的本质认识甚少。哪怕在方证对应层面,他们的研究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深入。那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对经方如此坚守呢?短短的八天,我能够找到的答案是他们对传统的尊重和敬畏。
他们的一个汉方品牌叫菊冈汉方医局,也就是一家小店,做了800多年。很有名,但是没扩大,也不招商引资,不上市。问为什么不扩大,说不想把祖德挥霍掉。在日本,几百年的老字号就做一种药,在一个地方做。要是在国内早就品种花样翻新,分号满天下了。从这一点来看,他们能守住这些经方,守住这些真正的中医传统,靠的是传承精神。
日本的汉方医学充分体现了他们的工匠精神,很多局部的东西做得很细致,比方说腹诊,膈诊(这次跟他们这方面的专家有深入交流),但他们对后面那些本质上的大道,那些灵活变化的辨证却认识甚浅,这不能不说是很大的遗憾,因为中医的灵魂是辨证,是一人一方,随证施治,而非经验方。
虽然当年鉴真和尚东渡带去很多中医药,但日本经方的普及在清代才开始,因为清代陆续有学者医生去日本进行文化交流。日本的经方得到快速的发展,也和他们的务实精神是分不开的。
当年吉益东洞推经方是去各大医馆踢馆,疗效上见高低,治到你服为止,表现出一种武士道精神。我们的中医,从汉代大道至简的务实的医学,走到今天,变成大量的充斥着虚无之词、繁杂理论的医学,陷入有高深的理论,而无疗效的困境。在中国,学得好的中医,历代多是民间高手,而且不留名字。
以日本人的严谨,一个药品可以进入超市,进入最广泛的渠道,要经过怎样的认证可想而知,你能说他们的检验不比我们严格吗?在日本的超市都能看到卖小青龙汤的冲剂。这个方子里面就有细辛。我们最近还在传言这味经方里的常用药有毒云云。这样的言论是很悲哀的,既数典忘祖,不尊重传统;也不经过严格的实验和论证,不尊重科学。
听说“汉方”已经被日本注册了。幸好“经方”还没注册。日本能够把张仲景所传的这些上古方剂叫“汉方”,而没有注册“经方”,对我们来说挺庆幸的。为什么呢?因为叫“汉方”,表示他们只是传承了中国汉朝的方剂,但并不知道《伤寒杂病论》真正的历史地位与价值,是应该用“经方”来形容更加贴切。
中国的经史子集,不是什么书都叫经,先秦以后,只有两本书被称为经:《六祖坛经》和《茶经》。除此之外,只有有限的一些先秦时期的典籍,如《道德经》、《易经》、《黄帝内经》等,才能称为经。经,必须是通天之学,是揭露世界本质规律的,这是中国人对经最基本的标准鉴定,被称之为经的书寥寥可数。
在中药的方子前面加上一个经字,称“经方”,可见古人对这些上古传下来的方剂是何等敬畏,也可见这些方剂的大能量,非后世验方可比。
他们如果没有足够的汉语、国学基础,是没办法真正去研究《伤寒论》的。希望我们此行是交流的开始,因为日本与中国文化是合流的,是相互依存的。
据说日本是世界上最长寿的国家之一。大家一路都在分析为什么日本人长寿。他们的确油盐很少,清淡,也不辣,这当然是原因之一。吃还不是最关键,最主要是心安定,一心安于一处就是最好的养生,心无所执就是修行。他们的社会,祖祖辈辈做一件事,在一个公司一干一辈子,很普遍。
我们每天想的是跳槽,想着怎么去骗投资人,想的都是一次性买卖,投机取巧。心很大,想一步登天。这样的心态伤害的是自己,因为欲望大,心不能安静,最伤身体。当一个人把一件事情做好的时候,老天会厚报他。
我这次来,看到日本的经方没有高到不可思议。他们是传承下来的,靠的是对祖宗的敬畏,靠的是祖德。我们更多靠的是自己,因为我们上一代没有替我们继承下来多少东西,他们参与了传统文化破坏与反封建迷信,这是时代的原因。我们这一代人是传统文化的“续命汤”,是“守先待后”。如果《伤寒论》我们再看不懂,下一代就更难看懂了,随着时代的发展,他们会离这个文化的传统越来越远。
葛根汤是日本市场统计销量排第一的冲剂。我在讲《伤寒论》的时候,说到太阳病有三个主方,第一个是桂枝汤,第二个是麻黄汤,第三个是麻杏石甘汤。这三个主方,分管太阳病的三个类型。如果一个病兼具两种类型,那就使用这两个方面的合方,葛根汤体现是合方精神。所以葛根汤能销得很好,因为麻黄汤和桂枝汤能管的它都能管一点。他们说感冒了就去喝葛根汤。可中医的灵魂是辨证,这样做成经验方是没有前途的。
大建中汤是日本销量排第二的冲剂。这有些奇怪,因为这个方子临床并没有那么常用。我一看他们的配方,大建中汤里缺饴糖,成分只有花椒、干姜、人参。以花椒的配比为最重。花椒去湿,因为日本是潮湿的国家,这就成了一个祛湿的方子,少了甘甜,便缺失了建中之主药。他们对此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大建中汤常用于术后恢复,若是术后,加上饴糖效果会更好,因为会有失血,饴糖能迅速补津血。
学医之人一定要知道天地万物是相连的,一切都“有物有则”,要去天地当中去感受,去总结规律。我们一路上用眼睛去观察,用心去感受,看看日本的经方流行什么,为什么流行,对我们很有借鉴意义,因为我们经方的发展也即将兴盛起来,他们走在前面,有些经验可以取而用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