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兴教寺事件结果 兴教寺驱僧内幕:“拆庙”重压导致僧团分裂
编者按:兴教寺僧团,为何从戮力同心到同门相煎?为何从一致对外到内部分裂?凤凰网华人佛教特约评论员宗教学博士沈睿方,经多方调查,撰写此文,指出:兴教寺事件的矛盾焦点一步步从公开走向隐蔽、从外部转移到内部。即便存在不同声音,也已经被消解和转嫁为僧团的内部分歧,兴教寺事件正在向一个更为棘手的方向转化。
二十多名居士送宽航法师前往终南山静修(图片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从戮力同心到同门相煎,从一致对外到内部分裂,兴教寺事件的矛盾焦点一步步从公开走向隐蔽、从外部转移到内部。即便存在不同声音,也已经被消解和转嫁为僧团的内部分歧,兴教寺事件正在向一个更为棘手的方向转化。
事件:宽航法师被迫离开兴教寺,前往终南山千花台茅棚静修
2013年9月11日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西安兴教寺住持宽池法师突然召集全体寺众会议,以"脾气不好、声音不好、念经不好"等理由,要求宽航法师"出外参学",实质相当于直接宣布了迁单(驱逐)的决定,宽航法师在兴教寺拆迁事件中始终反对"拆寺",主张寺、塔、僧不能分离,并多次公开发声表达佛教意愿,为维护祖庭平安不惜置身险境。
宽航法师被迁单(驱逐)在僧团内部引起极大震动,常住僧人演祥法师在寺众会议上对宽航法师迁单的决定表示质疑,随即也被要求同时离开出外参学(迁单)。
2013年9月13日,兴教寺多数信众得到了这一消息,许多人对宽航法师被强行迁单的牵强理由表示无法接受。9月14日,宽航法师开始清理个人物品准备离寺。同日,兴教寺部分居士与住持宽池法师进行了多方协调,据理力争,希望寺院能够留住宽航法师。
9月15日,在众多居士的护送下,宽航法师正式离开兴教寺,前往终南山静修。护持兴教寺的某居士通过短信告诉笔者,"宽航法师现在住在终南山千花台茅棚,经护法居士力争,兴教寺宽池法师再次承诺,宽航法师出去参学,以后还是可以回来住的。"
当然,按照佛教丛林的惯例,每当寺院做出迁单(驱逐)的决定后,住持都会在被赶走的一方离开前说出这样的话,"以后想回来,还是可以回来住",然后送被迁单(驱逐)的僧人上路。
与宽航法师一同被迁单的还有率性直言的演祥法师。当信众们得知演祥法师也一同被迁单时,相约前往寮房探望,此时,演祥法师已离寺寻找住处去了。为此,宽航法师一再自责,"是我连累了演祥法师!"
回顾:宽航法师不肯"配合拆迁",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兴教寺拆迁风波经历了限期"拆迁令",推土机开到寺院门口,拆迁遭到寺院上下僧众集体抵制等过程,宽航法师在此期间始终坚决抵制"变卖"兴教寺,他坚持一个主张--"无论兴教寺是拆是建,是否申遗,都不是某些部门操作的核心,而只是为了完成寺院商业化使用的掩人耳目的障眼法。有关部门的核心目的还是要夺取僧人对兴教寺塔的管理权和使用权。"
宽航法师认为,兴教寺拆迁不拆迁、申遗不申遗,甚至申遗成功不成功,甚至于是否赶走僧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通过"申遗"这辆难得的便车,完成僧人对玄奘塔和兴教寺管理使用权的转移。无论是派人"空降"兴教寺,还是将寺内法师进行"CEO本地化",有关部门的终极目的都没有改变,仍然是要剥离寺、塔、僧,夺权兴教寺。
宽航法师曾在文章中指出,"玄奘大师塔是圣物,要供所有群众修学使用。僧团是宗教生活的主体,必须掌管宗教活动事务。才是宗教不变质的前提,才是本真吧!"有关部门无论更换哪种方式,最终都会导向一个更为隐晦的"拆庙"形式,"庙院是景色,僧人是奴才,‘宗教活动’是大戏"。
关于这一点,宽航法师曾与宽池法师进行过多次沟通,明确指出兴教寺事件的核心所在,并以此作为常明老和尚的遗愿反复叮嘱宽池法师,务必警惕兴教寺变易过程中管理权丧失的问题。"宽池法师出家二十多年,我相信他不可能连这个问题也看不清楚",宽航法师如是说。
但是,随着事态的不断发展,当事人宽池法师却出人意料地"沉默是金"、"难得糊涂"了。
大概宽航法师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不惜一切代价坚持原则,顶住天大压力维护祖庭平安,最终迫使他离开的不是别人,竟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同门,是同一个家园中生活、修行的师兄弟。
处境:兴教寺现任住持宽池法师的日子也不好过
谈到宽池法师,宽航法师曾表示,"以我对他多年的了解,为祖庭护法的心肯定是坚定的。一位二十多年的老修行,不可能连这些觉悟都没有"。但是,在种种威胁和压力之下,宽池法师却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勇气。
2013年1月,宽池法师以兴教寺住持身份出席有关部门召开的兴教寺申遗协调会,并在会上提出兴教寺退出申遗,但未获得通过。
4月10日,兴教寺事件引发社会各界关注。宽池法师带领僧众于寺院张贴了题为《坚决反对强拆唐僧遗骨所在寺庙》的寺方公告以及"中佛协发对兴教寺拆迁的声明",获得了信众和社会大众的普遍支持。
宽池法师曾对媒体表示,担心申遗的结果最终变成"围寺敛财","一切向钱看的风气,把社会搞坏了。"兴教寺僧团对商业开发没受诱惑,只有反感。他们认为,兴教寺是清修之地,赶和尚下山"是对僧众人权的粗暴践踏"。"他们(政府)已经在修停车场了,外面他们怎么弄我们管不了,但别把手伸进寺内。"
4月15日,一个名为"宽池法师"的新浪微博ID发布消息,"埋有玄奘大师灵骨的西安兴教寺正面临大规模拆迁,当地政府给出的拆迁原因是丝绸之路联合申遗的需要,据说是投资建设"兴教寺佛教文化旅游景区建设项目",我做为寺院住持阻止无效,请网民们都在帮忙呼吁,给予关注!感谢大家!"
但情势急转直下,兴教寺方面旋即解释说,该微博并非宽池法师开设,其言论不代表宽池法师,亦不代表兴教寺。曾有知情人士发表看法,"无论帐号是否为宽池法师本人开设,但微博所述句句都是实情"。
从此以后,兴教寺从公共平台上正式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发出过自己的声音。据悉,早在兴教寺事件初期,当地有关部门领导就曾委婉地告诫宽池法师,"不管怎么说,全国各地都面临着兴教寺这种情况,但兴教寺这一次腰却挺得很直……"一方面给了兴教寺"莫作出头鸟"的警告,另一方面也暗示宽池法师,该争取的已经争取过了、他本人卫教护法的形象也已树立,接下来当"识时务"、莫要螳臂当车,该给有关方面一个台阶下了。
当然,当地对寺内僧众的威逼利诱和分化瓦解远远不止这么简单。某领导在"考察"兴教寺时,曾对宽池法师说,"现在你身边的信众都是些平头百姓,将来拜访你的可能就都是部长、‘诸侯’了,到那时你会是什么样子?"
据悉,宽池法师也遭到过不明身份者对其有人身安全和俗家关系的威胁恐吓。曾有寺方人士透露,"对大和尚来说,不仅仅是庙保不住,甚至生命都有可能受到威胁"。
尽管中国佛教协会、统战部和宗教局对于宽池法师升方丈的批文已经下达,但从有关人员"你要不听政府的话,人家把人事权给你变更了,到时候让你连大和尚都当不了"的威胁来看,特意选在宽池法师升座之前进行"申遗",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不给予升座,便相当于扼住了宽池法师的咽喉。
甚至于,"很多事情咱们都想不来,他们在庙里就明目张胆地以取缔宗教活动场所的资格、吊销兴教寺的宗教活动场所执照相威胁"。换句话说,如果不肯就范,那么轻则危及个人安全,重则关系整个寺院的生死存亡。
茫茫佛教商业化大潮中,螳臂无法当车、独木毕竟难支。在有关部门的铲车下,寺院弱小得如同风雨中的树叶。在兴教寺沉默无言、饱受威逼利诱的许多日子里,宽池法师是否也曾苦苦煎熬与挣扎、经历坚持希望渺茫的正义与拥抱唾手可得的利益之间的两难抉择?
观察:地方佛协在干什么?
当兴教寺内外交困、风雨飘摇的时候,作为一级佛教组织,陕西省和西安市佛教协会到哪里去了?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虽然在兴教寺事件的前前后后,当地佛协始终没有公开表态,但他们间或闪现的身影却始终在关键环节穿针引线、推波助澜。当然,他们的"努力"并不是保护兴教寺的合法权益,而是充当着一场强加的"包办婚姻"的媒婆,其使命就是让兴教寺像慈恩寺、法门寺等其他几座寺院一样,沦为滚滚红尘中的商业名胜。
担任陕西省、西安市佛教协会会长和慈恩寺住持的增勤法师可谓对兴教寺事件影响颇深的关键性人物。提到增勤法师,马上有居士说,"他与拆迁方是一派,没起什么好作用。"更多居士对增勤法师的作为表示痛心,"家丑不可外扬啊,不可说不可说!
"据申遗专家陈同滨说,当兴教寺退出申遗的建议被提出后,增勤法师立刻表示反对,"申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上……这一点,我能代表宽池法师!"就这样,兴教寺"被代表"了。
此后,下发给兴教寺的《西安市长安区丝绸之路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工作领导小组关于兴教寺寺塔申遗工作任务安排的通知》上赫然批注着增勤法师的亲笔指导意见。很显然,拆迁举措已经征得了地方佛协主管领导的认同与支持。当一座寺院面临的不仅有来自外在的压力,还有内部的推动,兴教寺僧团所面临的处境,不言自明!
结语:道不求偏安,誓不忍求全
兴教寺事件发生后,宽航法师曾说:芸芸众生同怀视之,于生死苦恼中,不忍圣教衰!
如果兴教寺对于即将到来的商业化浩劫终究无计回避,僧团教化一方的职能被全然切断,进而沦为"文化产业"的在职人员甚至"演员"和"道具",实际上就等于兴教寺斩断了自己的生存之路。兴教寺被更换的不只是表面,更会被换掉灵魂!
丢失了指导众生"开示悟入"诸佛知见的释迦本怀,佛教就不再是一场了凡入圣的教化佛事,樊川不再是拥有八大寺院的人文盛地,长安也不再是六大祖庭的释迦第二故乡。
正是因为"不忍圣教衰",所以即便有佛协的推波助澜,有官商集团的重重威胁,宽航法师还是要将自己的选择坚持下去。他认为,坚持是最重要的。世俗之人尚能"舍生取义",作为一位蒙受佛陀甘露法雨的僧人,又岂能苟且求全?无论再难,"尽形寿、献身命"皈依的信仰决不能背叛,肩上的道义责任也绝不容推卸。
坚持正义可能代价高昂,坚持正义或许希望渺茫,坚持正义甚至让人知音难觅。鲁迅先生说,"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兴教寺事再一次见证了无数人见胜兆的纷纷聚集、见败兆的纷纷逃亡。
兴教寺住持宽池法师在最初面对诱惑与压力时,对兴教寺利益的维护之心,天下佛子有目共睹。但在后期宽池法师的态度暧昧,并最终向商业化举手投降,广大信众虽然可以理解,但从信仰层面上却无法接受。信众认为,宽池法师赶走的不仅仅是宽航法师,而是千千万万佛弟子的赤诚之心。正如有位网友痛心疾首的呼喊:
历史上的法师们,一领大衣尚以生命护持,一座祖庭就这样听之任之吗?……宽池法师!宽池法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