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三毛笔下的撒哈拉沙漠
三毛说,去撒哈拉居住是她先决定的,缘起的动机非常简单,只是有一天她无意间翻到了国家地理杂志上壮丽的沙漠照片,又想起昔日航行全球的老西牙帝国还占有一块西属撒哈拉的土地,面积比西班牙本土还大。不过贴心的荷西却在她浪漫的念头才想去沙漠实际行动的当下,就默默展开具体的安排,包括申请西属撒哈拉磷矿厂的工作。安顿未来在首府阿庸的住处,为三毛先铺好这条直通沙漠的所有准备工作,最后变成是荷西在阿庸等三毛抵达的飞机降落。 三毛骤逝后,每次读到她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似乎在字里行间经常不时会传出一阵阵奇幻的呼唤──“去三毛生活过的沙漠看看吧!”她在那里流浪、她在那里结婚、她在那里拥有了第一个自己建立的家、也在那里攀上了自己文学写作的高峰,三毛更在大沙漠里捡过化石,欣赏过土著雕绘出绝美的石头,教导过邻家女孩们卫生常识,也偷看过当地人洗澡;她还在撒哈拉遇到舍己救人的沙巴军曹,坚毅不拔的女性沙伊达,娣娣酒家的妖女,气势凌人的欧洲贵妇,以及敦厚谦卑却命运乖桀的哑奴……这些鲜活的人或事随着时光流转,现在早就物换星移、沧海桑田而一一消逝了吧!但至少,我可以帮这位老友回去同一个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今天的撒哈拉大沙漠在她离去后到底是何番风情?
就在这样心情的促使下,我重走了三毛笔下的沙漠……
夜凉如水,我蜷缩着,没有玻璃的窗子送进广寒的气息。不知什么时候,我熟睡在晃动的大巴士车厢里,脑袋直敲在小窗的把手上,却依旧梦着梅克内斯(Meknes)一路东行的橄榄树、绵羊群,以及埋头耕田的驴只。摩洛哥进阿尔及利亚的路原是一片的绿。
我在埃拉契迪亚(Errachidia)下车,晚上10点10分,总感觉自己不小心走进了遥远的时光隧道,跌入一个时间停止、空间孤立的死城,它似乎只在撒哈拉边缘的绿洲上,闪给旅人一个海市蜃楼的梦。
幸好星月指引着路,否则我抱着地毯、背着行囊,必定会一不小心就误过沙桥,真正跌入没有时间与空间的瀚海中。太累了,我坐在路边喘气,手被行李的重量压得几度抽筋。然而树梢落下的黄花却为我点醒出了一个天大的惊喜──满地的石头竟然都藏着亿万年前的生物化石。
整个沙漠城堡全部的人都睡着了吗?
怎么就剩我这么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孩子,坐在地上把玩当地物多价贱的化石。整个小城竟然就是建筑在远古大海的波心,所有建材都是远古生物化石所凝聚的美丽。菊贝、三叶虫、角石、海百合、恐龙齿……冻结住了超越时空的万千姿态。
我开始想用地毯包住每一粒绝美动人的化石,每一粒。我又急了……包不住整座化石城堡,夜风对我讪笑着飕飕作响。
天地逆旅的人为什么总想带走一些永远不属于他的东西?不如映着月光让我静静欣赏,谁说每一粒石头不是三毛最爱的《红楼梦》里前缘不尽的印记呢!
整个化石城堡全在夜里跟我一起年轻地笑了起来。
我仿佛也听到了三毛跟荷西在这片大沙漠的某一个角落里留下过的年轻笑声。他们就是迷恋于此刻我眼前的化石,才会一起开着吉普车去沙漠深处寻找,即使荷西遇到流沙差点像电影《可可西里》一样被吞噬了性命,三毛在慌乱的求救中又差点被坏人轻薄强暴;但是我现在亲眼见到撒哈拉沙漠里的化石,才完全明了为什么历劫归来的小夫妻,两人对视?下,还是决定下次要再去沙漠捡化石……正是因为真的太美太美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