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灯郑智化 七星墩遗址:一个星星点灯的地方

也曾去过一些乡村,但是道路上多有明晃晃的街灯,街边的小商铺也会照出昏黄的光亮。这里,入了夜的七星墩,竟像是一个投进了深海的琉璃珠,星光点点,偶尔还有流星划过,那种静谧沁人心脾。

坐在门口纳凉的老婆婆不时的抿一抿嘴角,手中的蒲扇慢悠悠地扇动着,她正目光慈祥地望着自己的孙儿在门口的老树下荡着秋千。在这里生活的人们,童年记忆里一定会有一个由长辈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那个故事就是关于七星墩的。

当地村民坚信,所谓"七星墩"就是清初时期,三藩割据,吴三桂起兵造反,行兵打仗至此,为了形成军事防卫,派遣士兵于一夜之间在此地修筑起的七座炮台。而这"七座炮台"的地理分布又因形似天空中的"北斗七星",才被村民们唤作了"七星墩"。口头的传说故事有多少可信度?七星墩是否真与吴三桂有关?现存地表仍旧有4米左右高度的"土墩"真有可能在一夜之间修筑起来吗?甚至七星墩真的只有七颗"星"吗?

七星墩位于岳阳市华容县东山镇东旭村十二组,在地理位置上,东邻洪山头镇,并隔云雾、天井诸峰与岳阳市广兴洲、许市镇接壤,南与三封寺镇相连,西与石首市桃花山镇相接,北与塔市驿镇毗邻。是四面皆山、中间平坦的丘陵地区。

不但如此,该地东面和北面皆是长江流经区域,往南不远则是洞庭湖,从北方南下,渡过长江,取道此地将是一个快捷而迅速的方法,故此地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当地民间流传有行兵征战、防御进攻的故事也就并不奇怪了。

传说故事虽然只是故事,但是对于历史真相来说,是否也有借鉴意义呢?2018年,来到此地调查勘探的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领队王良智在听了村民的述说之后,心里也在不断地思索。不过,作为一个考古人,他的职业素养要求他以历年考古发掘资料和自己亲眼所见遗址情况来判定,该地究竟是有着怎样的历史。

王良智在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已经工作多年,2017年,他多次到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谭远辉老师主持的车轱山遗址发掘现场考察学习,并第一次到了约20公里之外的七星墩遗址进行考察。在山东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他,选择的研究方向是长江中游新石器时代考古,为了拿出一份高学术质量的博士论文,他决心面对这个挑战。

起初,他考虑将博士论文选题范围划定在澧阳平原东部地区或者是湘中地区。通过进一步的深入了解和学习,王良智认为,七星墩遗址正好处在一个文化交流、碰撞的地带,它往南通过洞庭湖可以与湘中、湘南丘陵地区连接起来,往西是一马平川,与澧阳平原交界,往北约十公里,过了长江就是江汉平原,在史前考古学文化分区中,正好是江汉平原区、澧阳平原区、湘中丘陵区相交叉、融合的一个地方。

于是,选择七星墩遗址进行考古发掘对于研究史前文化的交流、碰撞将具有非凡的意义。而且七星墩遗址的发掘也可以进一步推进"长江中游文明进程"的研究,符合国家文物局《大遗址保护"十三五"专项规划》的要求。出于可操作性的考量,岳阳市博物馆和华容县博物馆等地方领导和工作人员的支持也加强了他做最后选择的决心。

其实早在1978年,七星墩遗址就被当地村民发现了,1981年华容县文管所成立后,正式登记在册, 1985年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时,确认了这是一处新石器时代的城址。2011年岳阳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对七星墩的西北部进行了试掘,证实了七星墩遗址是长江中游一处重要的史前遗址。

2018年2月初,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向省文物局、国家文物局申请对七星墩遗址进行主动性考古调查勘探和发掘。很快,申请得到了批复。国家文物局向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颁发了发掘执照,一场颇具规模的调查和勘探就此拉开了序幕。

2018年3月到6月中旬,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七星墩遗址进行了为期近三个月的考古调查勘探,探明七星墩遗址面积约20万平方米,但据领队介绍说,七星墩及其东部的瓦山咀、张腊咀、杨腊咀、熊家庄地点联系紧密,可以视为同一遗址的不同组成部分。如果这么来看,其总面积约有50万平方米。

在考古队驻地的墙上贴着一张醒目的"七星墩遗址平面分布示意图",图纸上已经被王良智明确标出了七星墩城址的大体布局,两圈的城壕将城址分为了内城和外城,内城里面的基本功能分区也已经大致清晰,王良智如数家珍地在地图上一一指出哪里是居住区,哪里是城门,在内城与外城之间的地带又存在着多大面积的池塘……通过他的描述,人们才在地图前恍然大悟,原来刚刚踏过的道路正是已经被埋没的城墙,原来那红绿相映、荷花接天盛开的水池竟然是至少四千年前的护城河……

访谈中,王良智仔细辨别着城址出土的碎陶片,他说,城址和普通的聚落遗址有些区别,有了城址说明它的规模等级是比较高的,上层社会、等级比较高的城址能够给我们提供的信息可能会更加多,更加能够代表当时社会的发展水平。他告诉我,能够在这样的一个大遗址开展工作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如此规模庞大的城遗,如此密集的遗迹分布,足以勾起人们对于史前时期那段繁华热闹生活的想象。或织网打渔,或磨制石器,或追捕猎物,或取土筑墙,唱起夯歌……

篝火燃起,夜幕再次降临,人们向着漫天的繁星祈祷……

科学的考古发掘证实了这里与吴三桂的传说并无关联,但是一个更加古老的谜团浮出水面,那,又会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