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斌评价 评诗人梁小斌的困境:或也是社会的困境
如果能有更多的人对他的这种价值达成共识,或许才是他真正摆脱“梁小斌困境”的开始。对一个作家来说,世人无法认知到他真正的价值所在,才是他面临的真正困境,或许也是这个社会的困境。
诗人梁小斌因脑梗塞引发的社会自救热潮,10天95万元的募捐款,确实让很多人心生温暖。它让我们看到了公民自救意识的觉醒,当社会保障机制无力对一些群体进行保障时,民众通过自己的呼吁和救助,承担起本应由社会承担的责任。
前些日子,我曾写过一篇文章论及“梁小斌困境”,认为这个时代真正的悖论在于,越是纯粹、严肃的诗人和作家,身陷生活的困境的可能性越大。今天想想,“梁小斌困境”还有一层意味,就是纯粹、严肃的诗人和作家,当代人往往极难认知到他们的真正价值所在。
看所有公开媒体的报道,今天人们仍只是把梁小斌视作“一个磨难时代的诗歌童话”,或“新时期朦胧诗代表诗人”,论及他的价值时,说的也多是:“9篇诗作散文入选中学、大学教材,还被评为2005年中国年度推荐诗人,他的诗《中国,我的钥匙丢了》、《雪白的墙》被列为新时期朦胧诗代表诗作。”
其实,在很多同行心目中,这些只是他最初的成就,他此后的组诗《断裂》和思想随笔的价值,远远超越了那些作品。在过去的20多年里,他留下了近百万字的思想随笔手稿,这些随笔让很多人认知到,他还是一个卓越的思想者和文体家。
从2001年开始,我陆续从他的手稿中选编过《独自成俑》、《地主研究》、《梁小斌如是说》等三本书出版,让人遗憾的是,这些思想随笔的价值并未真正进入过媒体或公众的视野。残雪、莫言、邹静之、周国平、刘索拉等作家,读了这些随笔后,都非常推崇梁小斌的作品。
在一个崇尚行动的年代,梁小斌是一个仅剩下大脑的人,一个完全生活在文本与思想中的人,这样的人能活在我们中间,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一种奢侈。当大多数作家还在文字中表演时,梁小斌允许自己扮演的只有一个角色,那就是他自己,一个真实的思想的人。
“这个世界从不了解她最伟大的人”,对于梁小斌我几乎也要这么说。梁小斌文本的精神取向,接近宗教,无限期地接近什么,但从不曾宣告已经达到了什么。从表面上看,梁小斌文本在生动地诠释某种原理,但同样他把原理埋藏得最深,因为他的精神中,从没有任何原理在向他召唤。
他不做结论,他要给人的是一种发现自己的力量,他渴望将心灵的自由交到人们的手中。如果说他有什么信念的话,那就是打碎世间的一切成规陋见,他要还给你的是人的思想的尊严。
面对如此奇特的文本,让我想起亨利·米勒描述奇迹时的一段话:“有时候它们只是思想或观念;有时候它们是非同寻常的信仰或实践;有时候它们属于具体的探索;有时候它们是纯粹的语言技巧;有时候它们是种体系;有时候它们是发现与发明;有时候它们是奇迹般事件的记录;有时候它们是来源可疑的智慧的体现;有时候它们是关于盲从、迫害、褊狭的记录;有时候它们采取乌托邦的形式;有时候它们是超人的英雄主义功绩;有时候它们是难以相信的美的事实或事物;有时候它们是一切洪水猛兽、邪恶、悖理的编年史。
”这些文字用来描述梁小斌的思想随笔,也是合适的。
梁小斌的思想之所以值得探究,是因为他公开了作为一个人与自己思想的困境展开搏斗的过程,他总是在人们的思维盲区摸索,以一种自传式的自我意识对事物进行观察,并记录了每一件自己能够评述的东西。这些文本不仅表现出概念的准确性,更体现出他对从未遭受质疑的一些命题思考的知识勇气。
上个世纪,本雅明宣布“在上帝的世界里寓言家醒了过来”!梁小斌文本的另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它的寓言性,它是关于“中国本质”的一种复活的寓言。世俗的每一句基本言语在梁小斌的文本中都获得了意义,而寓言式的每一种感受都让人们体会到了它的重要性。
正像本雅明所言,“能够保存这个世界的恰恰是寓言,因为对事物瞬间性的理解以及要拯救从而永久保存它们的关怀,正是寓言最强烈的动力之一。” 梁小斌文本表达的正是这样一种绝对的主观思考,他的文本也似乎只为这样的思考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