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姗姗年收入 [记者归来]林姗姗:国企下岗工人的养老危机

  【记者归来】各位观众朋友,您好,您现在收看的是中国网络电视台《记者归来》栏目,我是主持人汪昂。我们都知道前不久在网上流传了一段新闻,80后的人提前退休,在退休前交纳314万的养老金,这一则新闻也是引发了网友的一片哗然。

前不久,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部发布消息称,中国将逐步把法定退休年龄延长5年,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首先,跟您介绍一下本期节目的嘉宾是《南方人物周刊》的记者林珊珊小姐。 【林珊珊】:您好,大家好。

下岗工人面临严峻的养老问题 【记者归来】:最近你也写了一篇文章叫《等待退休》,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 【林珊珊】:其实,当时写的文章主要就是讲,国企下岗工人他们一些养老的问题。主要是讲,记录一下他们养老的一个困境,还有他们的期待是什么?事实上,这个人群他们大多都是在90年代末或者说21世纪初下岗,因为国企改制然后下岗的这一波工人,那么他们当时是经历特别痛苦的转制的过程。

人到了中年,然后突然间,自己被抛弃到一个自由的一个状态。

必须自己去想自己的一个出路,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很多人都步入这个老年的阶段,面临一个比较严峻的状态,我老年之后我要怎么办?很多人都是特别期待,我到了晚年之后,我退休以后,有一个保障的生活,大概在这样一个背景下想要去反映他们的问题。

56%的下岗工人中断了养老保险 【记者归来】:去到了沈阳之后,我们也知道您刚才提到了,1998年到2001年,国家大规模的企业进行大规模的改制,很多工人也是纷纷下岗,以至于现在很多人都没有合理的保障,他们有什么样的特点? 【林珊珊】:其实,他们养老的问题还挺复杂的,因为大概是1992年的时候,中国是随着国企的改革,然后建立了一个统帐相结合的养老制度。

当时,有一波人在1992年就开始购买了保险,另外一些人是没有购买的。

等到他们国企改制的时候,有购买的这一波人又分成了两种情况,有一种情况是:我一个国企,跟你解除你个人的合同,可能会给你买断工龄,你养老的这一部分钱不会给你购买了。另外一些人是不解除合同。

所以,到现在还会有一些纠纷。断了合同的这一波人,可能又分成几种情况:有一种情况就是他个人在继续购买,但是这一部分人非常少,因为他们生活非常困难,没有多余的钱去购买这个保险。我当时是采访清华大学课题组的郭于华教授,他有一个数据是这样的,有35.

5%的人是继续个人的参保,有56%的人是中断了参保。 【记者归来】:56%的人现在处于一个没有保障的情况? 【林珊珊】:2004年做的那个调查,为什么呢?是因为他们没有钱购买保险。

凌育昌 曾经的技术工成为大龄保安 【记者归来】:文章当中提到几个比较典型的人物,给我们分析一下。首先第一个人物是谁? 【林珊珊】:在开篇我写了一个叫凌育昌是一个下岗工人。当时,我去采访他的时候,他是一个特别失落的状态。

我们进了他的房间,就发现整个房间非常地乱。 【记者归来】:那他为什么会沦落?您觉得是什么造成的?我看你写的报道里,他还是有技能的,他会焊接的(技术)。 【林珊珊】:事实上他有特别强的失落感,他有那种以前的国有工人的那种自豪感,因为他对自己,其实以前是非常的有信心的这么一个人。

在那个时代,他的技术是非常好,他包括给我看了那个证书,他非常自豪.在那个时代,他技术好是非常受尊敬的,包括到后来下岗,他也是挺有信心的,他觉得他自己凭技术,可以闯荡他自己的未来。

事实上,他现在年龄大了,就发现他眼睛不行了,这个技术就没有办法再继续做了,也没有人去请他了,他现在只能做一个大龄保安。 【记者归来】:当保安去了。

【林珊珊】:还不是我们说的那种保安,我们当时去的那个场景,他就在一个空荡荡的楼一个人在里面坐着,每天看那一栋大楼,这就是他老年的生活,他从来没想过,他老年会过成这样 。 【记者归来】:子女在哪里?没有保障吗? 【林珊珊】:他离婚了,下岗之后做生意失败了,然后就离婚了。

【记者归来】:那目前他对老年的规划是什么?就这样每天在工厂里,一个人坐着吗? 【林珊珊】:对,一个人很寂寥的在等待。

他退休之后,保险就中断购买。2011年底有一个政策。如果你不把以前的保险补交够,以后就没有办法再补交了。他当时就想,因为中断了有10年左右的时间。他去保险中心算了一个帐,大概要4万多才能把以前没有交的保险金补齐。

【记者归来】:他就更加补不起这笔钱。 【林珊珊】:他去的时候就发现没有钱去补上了,就想到了卖房子。他妈妈给他留了一套以前国企老职工留下的一套房子,然后他想去卖掉,但是,短时间内又卖不掉,等于这个保险又没有办法补上。所以,他是处于特别迷茫的状态,他也没有想到老年就到来了,突然间老年就丧失技能了,突然间老无所依了,而且特别孤独。

脆弱的平衡导致无力续交保险 【记者归来】:我们迫切希望当地政府为这些人及时地出一些政策,让他们可以有一个快乐的晚年。其中文章中还提到一个人叫李英俊,他压根儿没有保险,没买,这是怎么回事? 【林珊珊】:我在采访当中就发现,这些下岗工人对他们突然间的改制,没有太多怨言,他们很自然就接受了,这个群体太庞大了,中国当时有两千多万下岗工人。

在这么庞大的群体当中,他们非常平静的去接受这个命运。他心中可能有很多怨言,但是,他们都没有表达出来。

在这几年间他非常努力,卖过鸡蛋、卖过鞋子,做过木工,把孩子养大。其实,他们这一波人,有一个特点,生活有一个特别脆弱的平衡感。 【记者归来】:怎么解释? 【林珊珊】:比如说,我挣了钱刚刚好够正常的生活,假如说你积攒了很多钱,只供一个小孩念大学,或者亲人们凑齐钱勉强可以供孩子上大学。

但是,如果你生病了。但是,两件事情放在一块,整个生活就破产了,他就丧失那种平衡感,大致就是这么样一种情况。

他在下岗工人中间,还是比较能干的那一波,他就发现说,他很努力挣钱,养了这个小孩上大学。然后上了大学之后,他妻子又生病。等于他已经把所有的财产都用完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也垮了,他得了这个丙肝,他就没有办法再去工作了,等于他已经丧失了自己的劳动力,然后也没有这个收入的来源。

王秀增 下岗开出租曾经被抢劫 【记者归来】:其实这是你文章当中提到的第二种特殊人群,还提到了一个人叫王秀增,他是一个什么情况?给大家分析一下。 【林珊珊】:他觉得他生活要幸运一些,他下岗之后,自己可能还是挺年轻的,就是30多岁,接近40岁,然后他就找了很多工作,开出租车、卖菜什么的。

当时下岗的人特别多,社会治安也特别混乱,他开出租车就被抢劫了,在车里发现一把刀。其实当时的家庭给我感觉,有一种特别温暖的感觉,他妻子基本上跟他说,你不要去做这么辛苦的工作,再苦再累我都会跟你过下去。

因为他哥哥做的比较好,他开了一个企业,补齐了他前几年的保险,这几年他处于交保险的状态,他应该是比较少数的。有能力去支付保险金的人。比方说我们有单位的人,单位是会给我们交一部分钱,他们没有单位的人是要交全额的,他是属于灵活就业人员,然后他哥哥帮他补齐那部分,以后每年就把这个钱交上去,算是挺幸运的。

面对推迟退休 王秀增后悔交养老保险 【记者归来】:他的态度怎么样?他对生活很乐观吗?还是他每天也像节目当中提到的,每天都是很孤寂的坐在一个地方? 【林珊珊】:挺温暖的,因为我觉得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挺重要的。

当时我听很多人说,生活太痛苦,夫妻两个人都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就离婚了。小孩也出现很多的问题,但是他们家人还是比较温暖的这样一个家庭。妻子在生活无论多困难的时候,都和他一块儿走下去。所以,我觉得这种心里的支撑应该还是挺重要的,我觉得他们家庭生活态度,就还是比较好,并没有想太多。

但是,他还是一直处于典型的等待退休。他每年在交钱,这个钱也一直在涨,他觉得到60岁,他退休就可以拿到这一笔钱,就等于你整个重负就卸下了,就等于以后有了比较稳定的收入。

【林珊珊】: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脚是受伤了,在院子里晒太阳了,哥哥的企业也不行了,也不能工作了,又受伤了,要延迟到65岁退休,他的落差也特别大。他心里有期待了,他觉得人有一个奋斗的目标,我现在特别苦,他会熬下去,他觉得到那个地方是一个终点。

他突然就觉得这个终点,又往后延了5年,他的反应很大,他当时特别没有着落那种感觉。他甚至很后悔,不应该去交保险,所以如果延迟,对他的打击是非常大的。

现在这波人没有什么安全感,因为不知道再延迟大概还有十多年再退休,不知道这十多年会发生什么变化?他不知道,我里面提到说他不知道整个国家、整个时代、整个命运会把他带到哪里去。

辽宁“4050”政策补贴下岗工人养老金 【记者归来】:珊珊,你看,你到辽宁去采访,其实辽宁政府也一直比较关注这一部分人的情况。你看我手里有一个数据,2006年,辽宁省施行叫做“4050”的一个政策,也就是他会按养老保险的60%政策给予补给,你觉得这项政策对于这些人群有什么样的影响? 【林珊珊】:对他们的帮助还是挺大的,因为他们之前处于交不起一个状态,甚至就很多人没有去买。

听说这个政策以后,你借了钱,把自己所有的钱,把之前没有买的给买齐了,再继续交,政府的补贴力度还挺大的。

他们现在每个月自己再交200、300块钱还是可以的。像是我采访到有一个董阿姨,她一直都觉得特别特别地辛苦。小孩子要上大学,丈夫是做那种搬运工。

后来,有这个优惠的政策,她终于可以去购买那个保险了。她就特别希望,她55岁可以正常的退休,她退休完,她女儿刚好上大学,她就可以拿这个退休金,去供她女儿上大学,去给她做一个养女儿的一笔资金。

国企下岗工人普遍反对延迟退休 【记者归来】:对于您采访的这个人群,国有企业下岗工人,他们怎么来看待这个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往后延后5年的政策? 【林珊珊】:他们都反对。 【记者归来】:比如说你可以举一些例子,实际过程当中采访的例子。

【林珊珊】:其实他们每一个人都反对的,像我到后来提到的王绍刚,其实他是一个特殊工种,按照他们以前退休的年龄,55岁就可以退休了。他当时得知了养老保险在2011年年底之后,就不能再补交之后,他就赶紧在最后的期限,把那个钱给补交齐了。

当时这个钱,是他母亲拆迁有5万块钱的赔偿,就购买了以前没有买的保险。他觉得说,再过一年就可以拿到钱了,他心里特别高兴。其实他们特别容易满足,比如说他现在一个月交1000块钱左右,他估计退休以后可以拿到2000块钱的退休金,他就觉得他挣了3000块钱。

所以,当他知道要推迟5年的消息时,就是觉得挺晴天霹雳的。因为花了那么多钱,投了那么多钱以后,他还想拿到了这个退休金之后,他把这个卡给他老母亲。

把这个钱先给还了,自己再享受这个退休金,是这么一个状态。我当时采访的时候,他还是有侥幸心理,他觉得政府应该不会延迟退休的,为什么呢?第一,其实他们一直以来都是那种挺顺从的人,就算是延迟他可能也没什么办法,但是他有一种安慰自己的心态。

因为政策还没有落实下来,所以他就可能会安慰自己,就会希望他不会去延迟。第二,他觉得他还是挺相信政府的,当时网上很多人反对,90%的人是反对那个延迟退休,他觉得政府肯定要倾听民意,他觉得政府是会考虑到他们这一波人的痛苦的,他心里还是会有这样的一个心态。

毕竟说在国企的职工,对这种体制我觉得有依赖性。期待报道为弱势群体带来帮助 【记者归来】:经过采访了这些人之后,写了这篇文章,您对您的这篇文章有没有什么预期,您觉得通过对于大家的传播,您觉得应该达到一个什么效果?有没有一个良好的目标? 【林珊珊】:其实所有做报道,特别是去表达弱势群体的声音的一些报道,都是能够给他带来一些帮助。

至少说让一些人听到他们的故事,最好在政策上能够照顾到他们,对他们有一个更合理的政策的制定。但是我知道这很难,我觉得至少是希望,有一些人看到这样一些人的生活,知道还有人生活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我们时代有过这样的历史,有一波人经历了巨大的痛苦,他们的以那么坚韧地意志力和强大的承受力自己承受、消化下来。 【记者归来】:其实通过我们今天的探讨,大家可以发现虽然说我们在制度上、在养老这一块存在很多的问题。

但是,每年国家也在非常地关注这个问题,也在对这些问题进行不断地改善。其实对于年轻人来说,中年人来说,不仅需要对于政府抱有一定的希望,同时也需要对自己的老年做一个合理的规划。

这样才能够真正做到,自己老了之后,老有所依、老有所养,安享一个幸福的晚年。再次感谢珊珊能够百忙之中,进行现场交流,同时也感谢各位观众的收看,以上就是本期的《记者归来》,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