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仪园林遗址 由郭子仪园林想到的
西安南郊电子一路附近,北山门村与丁白村之间的这一片地方,在唐时是郭子仪园林的所在。当时属大通坊,上世纪末房地产开发,这片地就变成了一群高楼大厦。在楼群的东南角尚留有一片绿地,绿地前有文化部门树立的“唐大通坊郭子仪园林遗址”纪念碑,年代久远,已残破不堪了。这片绿地,原来是用铁栅栏围起来的,平时有保安巡护,几年前“拆墙透绿”,就把铁栅栏拆了,成了大众休闲的广场。
郭子仪是陕西华县人,年轻时习武整兵,后成为将军,在宁夏灵武一带戍边,几乎有三十年的光景,很有些建树;在他五十九岁的时候,安史之乱爆发,朝廷就派他带兵平息内乱,八年征战,两复京都,取得了胜利;后来还是镇边驻守,保证了国防安宁,可谓是大唐王朝的中兴之臣。
他历经玄、肃、代、德四朝,“二历鼎司两升都座四作元帅九年中书”,权倾天下,勋高众臣,官是做得很体面的,到了八十五岁,才在长安私邸故去,死后陪葬于陕西礼泉肃宗建陵。
后来很多人,有做官志向者,都希望自己能像他一样气派,比如写《聊斋志异》的蒲松龄,三十一岁时到江苏宝应县给知县孙蕙做幕宾,有天孙蕙就问他,你想仿效古时的什么人啊?蒲松龄回答说:“他日勋名上麟阁,风规雅似郭汾阳。” 不过,蒲松龄后来似乎并没有以做官成名,也是事实。
郭子仪官做得那么大,又因为是陕西人,所以他留在陕西的遗址还是比较多的,故居、园林、坟茔、寺庙、屯兵处等都还能找到千余年前的痕迹。让我想到这些的,是在翻看流沙河《画火御寒》一书中的文章《工匠的自尊》时偶然的思索。
流沙河文首引用了明人谢肇淛笔记著作《五杂俎》中有关郭子仪的一则故事,说郭氏兴建宅邸时视察泥匠筑墙,吩咐说:“砌墙用心点,以免不牢固。”泥匠放下手里的活儿回答说:“数十年来,京城里达官贵人家里的墙都是这样砌的,如今,某某死了,某某家败了,某某家绝户了,人换来换去,墙还是安然无恙。
”郭子仪听了这番话,一时心惊,当天就请求退休养老了。后来,我翻《五杂俎》,看到有关他的另一则有趣的故事,说他虽然在外面八面威风,但在家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有一次家里大宴宾客,他的两个宠妾争风吃醋,公然大闹宴会厅,他倒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这些故事的可信度暂且不论,但其多少还是能给人留下一些史鉴的思考。其实读唐诗,也能看到一些兴衰成败的痕迹,郭子仪听了工匠的话,即请求退休养老,亦是容易理解的。唐赵嘏《经汾阳旧宅》诗云:“门前不改旧山河,破虏曾轻马伏波。
今日独经歌舞池,古槐疏冷夕阳多。”唐张籍《法雄寺东楼诗》诗云:“汾阳旧宅今为寺,犹有当年歌舞楼。四十年来车马散,古槐深巷暮蝉愁。”而刘禹锡在《酬令相公亲仁郭家花下即事见寄》中描绘了其辉煌之景:“荀令园林好,山公游赏频。
岂无花下侣,远望眼中人。斜日渐移影,落日纷委尘。一吟相思曲,惆怅江南春。”两相比较,才几十年的光景,物是人非,盛衰凌变,就让人不由得十分感慨了。
正是盛夏的黄昏,在郭子仪园林遗址绿地散步,周围到处都是游人,想着千余年前,这园林的丰盛,引得大唐皇帝都要来一睹其胜的旧事,让人有太多的联想,眼前隐约走来了唐人的脚步,而要再去寻找往昔的辉煌,是恍若梦中的。在此情此景中不由地想起了刘禹锡《乌衣巷》中的句子,“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让人深思。人世间一切的拥有与放弃,在时光的打磨中,实在都是太过于渺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