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颖和李默然 李默然:艺术要承担社会责任(图)
"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每次听到李默然朗诵这一句,都能真切地感受到他那颗丹心的强烈跳动。
在中国演艺界,李默然先生无疑是一只不停高歌的鲲鹏大鸟。
抗战胜利了,中华民族光复了。
1947年10月,李默然20岁。这年东北作家群的舒群、罗烽、白朗从延安来到哈尔滨,他们组织了东北文协文工团。文工团面向社会招收演员。李默然,这时已经在业余剧团参加演出了一部名为《保险箱》的话剧。看到告示,他兴冲冲来到文工团报名。
他表演了《白毛女》中杨白劳的唱段,尽管他当时五音不全,但感情真挚,动作准确。那时欢迎有志青年参加革命,文工团的大门向他大大敞开。"回家取行李,搬来住!"主考官对他这样说。大度开放的录取标准,就这样为国家录取了一位未来的优秀话剧演员。
不过那时的李默然,无论是对人生还是对艺术。都是处于懵懂状态。
参加革命后,在党组织的帮助教育下,他才逐渐确立了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特别是在1947年年底的土地改革,给他的印象特深。文工团来到肇东县六区胡仙堂村,他亲眼看到一户雇农,三个孩子两个大人,全家五口人只有一套衣服一床被子。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连柴也没有,全家人坐在冰冷的炕上。共产党来了,给了他们土地,给了他们幸福的生活。他们对共产党那种感激之情,让李默然看到了国家的希望。新中国,是人民的。
到这时,李默然真切地看到了共产党是为人民办实事的,确实像人民所唱的那样,是人民的大救星。他决心,要为国家为人民好好演戏,要用自己的艺术去引导百姓,提高他们的境界。他当时曾这样表达自己朴素的思想感情——"我要好好为国家人民做事,要做出成绩来,为此,我愿掉几斤肉,我愿牺牲一切。"
李默然只读了四年的小学,这距离一个合格的话剧演员,还很遥远。有一次,他读报。把效率的"率"读成了"shuai"引起哄堂大笑。他自己则满脸通红。
"为国家做事为人民做事,首先要有真本事"。带着这样的认识,李默然一头扎进图书馆。从1947年至1950年,3年的业余时间,他博览了古今中外的文学、历史、哲学等方面的经典著作。他终于夯实了一个演员起码的基础。
"邓大人怒吼事件"与艺术家的灵魂
在业务上,他每天早晨5点钟就起床,练形体,练声音。大艺术家盖叫天、赵丹、金山、孙道临都是他学习的榜样。
多少个春秋过去了,渐渐地,他的动作刚健有力、富于节奏,他的声音既有音乐美感,又具有人物的个性魅力。于是,他可以游刃有余地在舞台上为国家为人民做大事了。于是,就有了亿万观众耳熟能详的《曙光照耀着莫斯科》、《尤利乌斯·伏契克》、《李闯王》、《青春之歌》、《甲午风云》、《报春花》。
《甲午风云》是中国电影史上的不朽丰碑,也是李默然个人的巅峰之作。到这时,他的表演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即气势磅礴,场面阔大,框架雄浑,激情澎湃。曹禺说:"李默然的表演艺术,既有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的精华,更有民族戏曲艺术的深刻影响;既有深刻的内心体验,又有丰富的技术手段。
因而,他的表演艺术既有中国民族文化深厚、博大的内在美,又有中国北方文化质朴、刚健、凝重、峭拔的力度美。前者造就了他的表演艺术丰富、广博的内在蕴含,后者赋予他以独特的精神气质。"
国家和人民曾给过李默然无数的荣誉和奖杯。但他从未有居功自傲的时候,每每提起,总是说:"是国家和人民对我的厚爱,这跟我的贡献不对等,我个人真的没有什么,我很不安。"
"文革"时,他被"发配"到盘锦赶马车。业务不但荒废了,而且思想上的困惑解决不了,他不明白,"我的作品都是批准过才演的,都是歌颂党和人民的,怎么就成了大毒草?"10年当中,曾有短暂时间,他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可是,一想起国家和人民对他的栽培和期望,他又"挥着鞭子赶路了"。
粉碎"四人帮"后,党和人民一声召唤,李默然不讲任何代价不计个人恩怨,风风火火地赶回了舞台。宝刀不老,他塑造了经典话剧《报春花》,这部戏像当年《甲午风云》那样震撼华夏大地,一句"马克思是什么成分哪"如利剑直刺反动血统论!
有个"邓大人怒吼"事件,足以表现李默然的"泪光"。
1985年,《花园街五号》在某地公映,李默然在街上看到电影发行公司的广告:《花园街五号》编导、演员来本市与观众见面,在放映《花园街五号》前,有摄制组明星们的精彩节目。下面是票价和首映式地点。
李默然生气了。他直接找到长影宣传发行处,对处长大发雷霆:"请他们把海报给揭下来,把钱退给观众。不然的话,我拒绝演出。"发行处的人听了发呆,他进一步解释说:"咱们这些小节目是临时凑起来的,是咱们与观众见面的形式,根本就不够售票水平,让观众花钱看这样的节目,这不是欺骗吗?"
大家这才听明白,几经商量,决定加演一部新片,这样,加上原定要放映的《花园街五号》,正好符合票价款数。而小节目就成了义务奉献了。
李默然高兴了。他盛装登台,朗诵了《观众,我们心中的星》——"谁说我们是银幕上的主人,观众才是我们心中的主宰……"
敢于直言,李默然不"默然"
谈着谈着,李默然先生的目光深沉起来。他说:"年纪大了,一般社会活动不去了。在家里颐养天年,但这并不影响我思考问题,现在的中国,总的感觉是中华民族历史上少有的盛世时代,我常想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的未来,想历史上正反两个方面的教训,想光明的,也想曾有过的曲折,想继续发扬,更想如何克服一些东西……"
老先生的话题庄重深刻,让人肃然起敬,让人不由得想起他曾塑造的高大形象,那些金声玉振的难忘的声音。
忽然,他话锋一转,说:"作为一名文艺老兵,我是有一些忧虑和不安的。文化上要有努力,要有高标准的选择。艺术要关心国家的前途和人民的命运,要爱祖国爱人民,这才是艺术的灵魂。还是要强调责任,要有大义精神。哈哈一笑,什么意义也没有,那算什么呢?无知的娱乐没有价值。深沉大爱才是艺术的灵魂。"
我听了一愣,想起演艺界近年许多乱糟糟的人和他们弄出来的乱哄哄的事。
李默然为人正派,一向心直口快。他原名李绍成,就因为口无遮拦,在那些不允许随便讲话的年代里,朋友们为他深深担忧。想来想去,大家帮他改名为"李默然",希望他少说话,别惹祸。然而,正如一位老领导说:"李默然不默然。"多年来,他一向是以敢直言著称。
在开国元勋中,李默然最喜欢的是陈毅。所以如此,心性相通。
爱之深,责之切。直言,来自深沉的爱。
沉思了一会儿,老先生接着说,人生只能是为了社会。思来想去,我还是要谈责任,谈艺术工作者肩上高度的责任。这一点很重要。经过近三十年的发展,我们国家进入了空前的繁荣发展时期。但是困难依然很多,挑战也很多。胡锦涛总书记也提出,要居安思危。
现在,我认为演艺界是有些问题的。比如过多的无文化的娱乐,也是一种精神鸦片,它将给社会带来麻木和愚昧,将会给下一代带来不利的东西,它会让人丧失思想的光芒。对待文化市场,要科学地对待,不要一提市场化,就搞放任自流。
观众是有层次的,不能要什么给什么。现在过多强调娱乐的功能,其实更重要的是要有教育功能,要有审美功能。要通过艺术创作活动,提高人们的精神境界。外国专家说,与其单纯搞笑,笑过以后,一无所有,不如搞幽默。
笑完之后,要有思索。要思索国家的前途,人类的命运。解决人们的思想问题,要陶冶人们的道德情操。使人们变得更真、更善、更美,就是专家们所说的。要做到文化"化"人、艺术养心。艺术要承担起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责任,要爱祖国和人民,一味地搞笑,毫无价值。服务是天职,引导是责任,没有引导的服务是盲目的,势必要走入误区。
这发自肺腑的金石之声,令人震撼,也令人深深感动。有直言,能听得进直言,这是一个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兴旺的象征。
分手时回望李默然先生,看到的,是深沉的目光和那目光后面深沉的大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