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红尘电影 爱情是一种义气——电影《滚滚红尘》
罗大佑和陈淑桦在那首《滚滚红尘》里,唱的是哀婉的宿命,而在《滚滚红尘》的电影里,剥落的尘沙是血红色的,夹杂着好多人绝望的哭喊,真空到无声。
那时的电影镜头太糙,那时的爱情故事总是静静地肝肠寸断。字幕应该是写在纸条上合成的那种,三毛在原稿里写韶华的钢笔在胳膊上晕开了墨水,严浩导演就真的让林青霞阿姨把钢笔尖按在胳膊上前后晃啊晃。
秦汉一出场,简直文艺得一塌糊涂,出乎意料的是青霞阿姨把个解放前的富家文艺女青年沈韶华演得惟妙惟肖,高傲而倔强,还有那么点土匪气,狠狠的。林青霞的美里有戾气,在韶华身上就不是乖张,是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伤的绝望力量。张曼玉演得实在是好,早期的表演里没有后来王家卫电影里的那种飘忽和风情,反倒是笑得那么欢喜,悲得那么真。
月凤在破房子里找到病中的韶华,抱着她笑得那么灿烂,然后哭得百感交集。不久之后,月凤跟她的爱人一起被反动政府枪杀,是韶华帮她清洗的身体,然后用棉花把所有的弹孔添满。
月凤为了爱,不爱国也要跟爱人去捐躯;韶华为了爱,在乱世里奔波;章能才为了爱,只能说一句:你没有披肩,我没有灵魂。
余老板为了爱,在韶华面前低到尘埃里,韶华还是没有跟他走。看书和看电影的时候,看到余老板这里,都会为这个小男人心酸。没有遇到韶华的话,他该是带着金条跑到台湾做点勤劳的小生意,再娶一个贤淑的女人,过着无忧的生活。
可他偏不,你可以不爱我,可以看不起我,可以把我拼了命拿来救你的船票去救了你爱的男人,我偏要留下来安慰你陪伴你。他说,你放心,没关系的,日子怎么都过得去。他没说那一句是,什么都可以舍弃,只要有你。
我认定余老板对于爱的无畏勇气,应该是从他看见章能才也在轮船上开始,因为船票只有两张,他和章能才都在船上,想必韶华肯定是没上船了。于是余老板就跳下了船,来到韶华面前,隔着铁丝网抓住那女人的手。爱原来是这么的卑微啊。
余老板自己知道,韶华跟他走,感激他,心却未必会转到他身上。可他还是要爱她,不是因为他犯贱,而是他愿意以己之力,用爱的名义去包容她生命中的种种。这个在西餐厅里大声喝汤的暴发户小男人,在乱世里做了自己心爱女人的保护神。
所以说,有些爱,讲的是义气。假如两人相爱,一定会各自努力对得起这份天时地利;假若彼此的爱不能对等,则愿对方过得好,只要自己能办到的决不含糊。这样的卑微其实不卑微,章能才那样的男人才卑微,整个生命都卑微,不能为国家做点事,也不能为自己的女人做点事,他有的只是无力感(三毛原话),也难怪,他张口闭口都先提自己,与韶华不得善终也是因为自己担当不起一个爱字吧。
三毛的故事是写出来的,未必就比张爱玲那“低到尘埃里”的真实故事虚假。每读一次三毛,我就感慨一下她的伟大,她没有生在那个动乱年代的大陆,却写出那么宏大、细致的生活和刻骨的悲哀来。拍成的电影虽然粗糙,却没有折损小说原本的魅力。她曾说过,在这个故事里,人的命运淹没在大时代的背景之下。她想表达的究竟是爱的宏大,还是人的渺小呢?
结尾章能才飞蛾扑火绝望的一跳之后重重地落下,从此,生之别离伤过死之别离。从此,章能才算是没有活过。他跳晚了,那乱世一样的闸门狠狠地关闭,将爱撕裂。他终是这样的结局,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残酷的大时代,连软弱的机会都不给你。
他们有什么办法呢?只有让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被人群淹没,让绝望的背影被尘沙淹没,让刻骨铭心被时间淹没。 人真是可怜的动物,本来在繁乱红尘里蝇营狗苟,偏要整出一个称为“爱”的东西,乱了心志,毁了前程,丢了性命,还要不离不弃、无怨无悔。话说回来,没了爱,人不也还是要乱心志,毁前程,丢了性命,好歹活一场,何不眼泪和着微笑吞,不离不弃、无怨无悔。对得起自己的心,也是一种义气吧。
(二十几年前的电影,画质感人,十年前的文字,文笔感人。以兹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