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尚的女儿 曹魏征南大将军、悼侯夏侯尚:风定花犹落
他是曹氏宗亲,虽云异姓,其犹骨肉,是以入为腹心,出当爪牙,自少侍从,尽诚竭节,堪为国之干城。
他是多情王孙,智略深敏,谋谟过人,奈何情深不寿,负卿一生,相思千行,煎心含泪,不愧生死然诺。
他是曹魏帝国最后的中流砥柱,与曹魏集团同呼吸共命运,生死攸关。然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最终抛弃红尘,追随爱妾而去,不顾世人讥嘲。在世是伟男子,身后是痴情种,一生霁月光风,不愧伯仁之名。
1.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
夏侯尚?-225(一说226年),字伯仁,三国时曹魏名将。征西将军夏侯渊之侄,妻子是曹真之妹德阳乡主。子夏侯玄是曹魏名将,著名文学家、玄学家,官至大将军。女儿夏侯徽是西晋世宗景皇帝司马师之妻景怀皇后。
曹操定冀州,夏侯尚为军司马,将骑从征伐,后为五官将文学。魏国初建,迁黄门侍郎。公元218年,代郡乌桓叛乱,随陵侯曹彰征讨,参与军事,平定代郡,凯旋荣归。
曹操崩于洛阳。夏侯尚持节,护送曹操灵柩还邺。并录前功,封平陵亭侯,拜散骑常侍,迁中领军。文帝践阼,更封平陵乡侯,迁征南将军,领荆州刺史,假节都督南方诸军事。
夏侯尚有卓越的军事才能,曾上奏曹丕:"刘备别军在上庸,山道险难,彼不我虞,若以奇兵潜行,出其不意,则独克之势也。"遂出兵伐蜀,击破上庸。蜀将孟达等投降,刘封败走,平三郡九县,迁征南大将军。
当时,孙权迫于形势,虽表面上对魏称臣,但一直心怀异志。夏侯尚日夜操练,加紧进行战斗准备,东吴后果有贰心。
黄初三年(222年),魏文帝曹丕驾幸宛城,令夏侯尚率军与曹真共同围攻江陵。孙权令诸葛瑾和夏侯尚隔江对峙。诸葛瑾进入江中小洲布防,把水军分散在水面,严阵以待。夏侯尚连夜动用许多油船,使万余名步骑从下游夤夜渡河攻打诸葛瑾,烧其战船,断其后路,水陆并进,将诸葛瑾杀得大败。
江陵尚未攻克,适逢瘟疫,曹丕诏令夏侯尚回师。增邑六百户,加上之前的户邑,共计一千九百户,假钺,升荆州牧。
荆州因连年征战,残破荒芜,夏侯尚从上庸开辟道路,向西开放七百余里,山民和少数民族多来投降,五六年间,有数千家之多。
五年,徙封昌陵乡侯。
纵观曹丕的朋友圈,不难发现心性凉薄、腹黑猜疑的魏文帝的朋友实在少得可怜,数来数去也只有曹休、曹真和夏侯尚区区三人。其中曹休、曹真还都是在曹操一手安排之下,从小追随他左右的自家弟兄。而夏侯尚只是夏侯渊的堂侄,关系较之曹休二人曹氏亲军的身份已是疏之又疏,他的出身在曹魏第二代的朋友圈里也最卑微。
而夏侯尚竟然也混进了这个曹魏时期顶级的朋友圈,并深得曹丕信任,取得了夏侯惇、夏侯渊两位开国元勋十四个亲生儿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令人叹为观止。
夏侯尚与曹丕早年交好,深为曹丕所爱,《魏书》言其"有筹划智略,文帝器之,与为布衣之交。"甚至在担任征南大将军时赐其"作威作福,杀人活人"之权,但之后因蒋济以恩宠过度而被劝止。杜袭早年即鄙视夏侯尚,称尚"非有益之友",然曹丕不以为意。后来夏侯尚因爱妾被杀而精神恍惚,曹丕才恍然大悟,觉得杜袭看不起夏侯尚并非没道理。
一千多年后一部叫《三国演义》的小说中,在作者罗贯中对曹魏诸人不遗余力的打压下,夏侯尚也未能免俗地被泼上一身脏水,被恶搞的程度"力压"周公瑾,仅次于他的大舅子曹真,稳居第二名。
2.系我一生心,负君千行泪
夏侯尚有一个爱妾,与其耳鬓厮磨,添香并立观书画,岁月随影踏苍苔。鹣鲽情深,宠爱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正室。一生谨小慎微,唯恐行差步错的夏侯尚或许只有在这位娇美的如夫人面前,才可一解愁肠,得片刻解颐。
沉浸在温柔乡中的夏侯尚忘了,他的王室夫人不是寻常女儿,她是出身高贵的天潢贵胄,是曹魏帝国的德阳乡主。她的身后站着的是魏文帝曹丕和曹魏肃穆的国家机器。夏侯尚和如夫人的"琴瑟在御,岁月静好",看在他们眼里无疑是"穷形未尽,色心又起",是他们不能允许的恣意妄为。作为帝国的守卫者,放浪形骸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不久,曹丕派人将夏侯尚的爱妾绞杀。夏侯尚寂寞生涯中的解语花瞬间凋零,面对如此结局,夏侯尚愤懑无奈之余,随即而来的是深深的痛苦与感伤。身为朝廷大将军,背上扛起了整个帝国,但自己的怀中却无力到连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都无法怀抱。扪心自问,何等荒谬。夏侯尚从此精神恍惚,一病不起。
225年,曹丕将形销骨立的夏侯尚接到洛阳,遍访名医,百般医治无效。曹丕亲自去看他,握着他的手痛哭流涕。
226年四月,一生戎马倥偬,威震东南的夏侯尚病逝,谥曰悼侯。儿子夏侯玄继嗣,又赐夏侯尚侄子夏侯奉关内侯。
243年,夏侯尚得享从祀于曹操庙庭。
在夏侯世家诸人之中,夏侯尚无疑是一个异类。如同那第一枚知晓秋之来临的落叶,静静跌落尘埃,让人在无尽的绿叶繁盛中,嗅到一丝繁华即将退去的苍凉意味。
3.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夏侯尚的英年早逝是曹魏帝国的滔天巨祸,代表着由曹氏和夏侯氏垄断帝国顶级军职的局面自此破灭。曹魏集团的内部不再是铁板一块,而是随时面临着分崩离析。朝堂上涌动着一股令人战栗的暗流,正在四方聚集、潜伏,等待变生肘腋的时机。而事实上,自从夏侯尚伤心过度不能理事,司马懿就从右仆射转任抚军大将军,染指兵权。
曹丕的多疑和猜忌终于让他的帝国自食其果,只知有家、不知有国的毒芽终于开出了恶之花,司马氏集团开始崛起,已是日薄西山的曹魏集团面临重新洗牌的危机。
万幸的是,他有一双好儿女。夏侯尚的夫人把夏侯尚当成反面教材,夏侯尚的女儿夏侯徽、儿子夏侯玄则被母亲调教成了无视儿女情长、一心报国的英雄儿女。夏侯玄是曹魏帝国大将军,魏晋清谈的一代宗主。夏侯玄一生为曹魏政权的延续跟司马氏进行了殊死搏斗,最终杀身成仁,从容赴死。虽壮志未酬身先死,他的死却引发了曹魏帝国的两次大规模内战(淮南二叛、淮南三叛)、加速了司马师的死亡,延缓了司马家族代魏的步伐。
夏侯尚父子是帝国最后的中流砥柱,他们构建的军事力量也是帝国最后的藩篱。夏侯尚死,司马氏长驱直入。夏侯玄死,魏亡。
这是一个家族最后的背影,它清癯、冷峻,如同像塞外寒霜下的三秋老树,又似关山冷月下的二月新花。火气褪尽了,一股清凉敦实迎面而来。
我坚持认为,后世的琅琊王谢氏家族是夏侯尚父子精神的苗裔。 不因世俗压力无孔不入的侵袭而随波逐流,不曾面对诱惑背弃本心以求趋利避害。无视极具诱惑力的成功与幸福而不改初心,他们所共同追求的,是纯粹的爱和不灭的信仰。
谢氏家族最后一个名士是谢贞,曾在侯景叛乱中和无数难民被掳到长安,后归陈,仕风流皇帝陈后主。其母去世后,他悲恸气绝良久,不久也去世。他擅长诗歌,但流传下来的只有"风定花犹落"一句。萧华荣把这一句诗作为谢氏家族和整个贵族门阀的恶谶。随着"六朝"的结束,以王、谢为首的世家大豪族也纷纷凋残,随风飘零。到了唐代,门阀制度被逐渐根除了,更应了"风定花犹落"的预感。
而夏侯家族凋零之后,曹魏集团也随即在司马氏的全面围剿下四面楚歌,最终黯然离开历史舞台。长达一个世纪的荣光至此落幕,一个家族的记忆就此尘封,青灯横斜,古卷迤逦,在尘世的烟云中旁逸斜出,是历史在霜冷长河中留下的美丽而苍凉的手势。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家族,无他,唯有"风流"。
那时候,那么多闪烁着智慧和生命之美的个体,如同当风的披帛,如同流过溪涧的酒觞,如同和暖的阳光,给了我们俯仰天地的情怀,给了我们高贵、直率又让人喜爱的范本。他们曾经的存在让我们相信原来人可以这样的活过。如此美丽,如此凄清,却又如此优雅。
他们是以军功发迹的武士,他们手握刀枪箭矢,以一个家族的世代守望,共同缔造了一个王朝的风流。上启正始名士,下接竹林七贤,如清风,如朗月,如流水,捉摸不透却又让人着迷,看似伸手可触,却如春梦无痕。只能通过他们逝去后扬起的风帆,激起的浪花来确证他们曾经的存在,而那些真正的隽永却已经遍寻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