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中英四深 成中英:新时代儒学何去何从?
他是“第三代新儒家”的代表人物,是多所世界著名大学的客座教授或名誉教授,多家国际学会的领军人物,创办英文的《中国哲学季刊》与《国际中国哲学学会》影响尤为深远。他长年致力于在西方世界介绍与发展中国哲学,论述本体学、本体诠释学、整体伦理学与管理哲学,是中西文明对话的身体力行者。成中英,无疑是新时代儒学与中国哲学辉煌的一页。
在北京论坛上,记者专访了成中英教授,探寻这位哲学大师眼中的新时代儒学及其未来走向。
记者:您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出版了一本名为《中国哲学的现代化与世界化》的书,可见您很早就在思考中国哲学走出国门、服务当下的命题,那您认为当下中国哲学该如何实现现代化,如何实现世界化?
成教授:哲学是一个活的学问,它有自身存在的体系,同时它的终极目标是有益于“人生”,这里的“人生”既指个人实现的完美,也指群体社会发展的良好的状态。中国哲学作为对自然和人的生命的思考体系,如果不能与时俱进,就会落后、被遗忘、被束之高阁。
哲学家的思考的对象和内涵必须面对生命、面对历史、面对自然。时代的需要使得哲学能发挥它的作用,面对现代的生活和文化的社会问题,来发挥新的眼光。在这个过程中哲学始终是在人类的经验基础上成长,将原本的智慧扩大,并开发出新的语言与新的理念。
在中国近代,哲学似乎是一个陈陈旧的、缺乏梳理的破摊子,不是里面没有宝藏,只是没人去挖掘。所以今天我们要现代化与现代的话语与问题,并首先要将这些宝藏整理出来。第二步要还原它原来的光辉,第三步则在将其变成美好的结构,从发光到发热,发出能量,推动中国文化的新的发展。
哲学有三个面:有本,有体,有用。有本指不能忘本,本是来自于经验、观察、最原始人类思考的智慧;体是逐渐形成的智慧和知识的体系、格局;用直接与生活联系,用充实体,体再回归到本,本里面再发展出一种创生的力量再促成用,所以这是一个周转游行的体,通过时空来展开。
这在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都是一样的。基于时代的需要,我们要将体、用都扩大,这就是中国哲学世界化的内涵。从西方哲学哪里我们吸收宝贵知识,使我们头脑变得更逻辑,更细腻,更有分析能力,同时我们也应将自身体会到的经验、真善美的价值让西方世界共同分享,因此世界化的其中一个含义就是与世界分享我们的智慧。
在世界化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展示自身思考的活力、优点,起一种示范的作用。与此同时,发展是做人的基本条件,在我们发展的同时,其他民族也在发展,沟通理解诠释对话因之极为必要,因此我也很早就提出“平等吸收、彼此丰富”的口号。
我甚至在思考,中国历史悠久,其深厚的文化背景所凝聚的哲学智慧可以为其他文化及宗教提供一个对话的基础和沟通的平台,因为中国哲学是开放的,正如《易传》强调“殊途而同归”、“一致而百虑”、《论语》所强调“和而不同、不同而和”。当然处理现代化与世界化的关系时,现代化是基础,没有一个成熟的有内涵的自我,向外发展也是有问题的。
记者:那么在世界化过程中,如何保证其民族独立性呢?
成教授:确实世界化很容易导致文化趋同,当然也不一定是坏事,但是吸收西方的精华并不意味着我们的文化就会被同化。首先,与西方的沟通,既是充实自己,表达我们自身的哲学智慧,同时也是对西方来分享我们的智慧的一种愿望。我们可以“和而不同、不同而和”,在“和”中坚持特色,并不会丧失自我。
其次,每个传统都继承了其发展过程中的特征,都有其自身的重点,譬如看重自我的价值,这点也是我们现在强调的,通过与西方的沟通交往来加速实现自身的现代化。中国哲学的开放性、包容性,使我们能够发挥自己的潜力,保存文化传统特色。
每个文化都有自己的生态环境、历史背景、传统经验,所以具有传统特色的文化还是会保有其特性,而不会轻易被同化。另外,从自觉的文化创造来说,通过自觉吸收外面的文化,主要是来强化自己的体质,譬如蚕食桑叶,不是自身变成桑叶,而是将桑叶转化成丝。
每个文化都有这样的积累,当然有的文化转化功能比较弱而被同化,但同化其实是一种自然现象。但对于中国,我们必须强调中国文化本体的内涵来进行与西方的沟通。
第三,思考的偏向的问题。中国擅长伦理关系的坚持、道德力的感化作用。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能力,譬如德国擅长抽象的理论,发展了机械理论;英国人擅长实用主义,所以商业文化很发达。这其实是一个文化不同背景、不同风格、不同个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