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枣《镜中》全文 陈迟恩品荐|张枣:《镜中》

2018-02-04
字体:
浏览:
文章简介: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危险的事固然美丽不如看她骑马归来面颊温暖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品<镜中>让我想到须兰的<少年英雄史>,一篇关于镜子的小说.小说因为其中有许多别的因素--诸如武侠.游历.报仇等--而变得复杂,以至于扑朔迷离,使得即便故事的谜底得以解开,读者也依然陷入迷茫.小说更值得称道的地方在于它的叙事方式,以及由此而产生的虚构性.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危险的事固然美丽不如看她骑马归来面颊温暖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品《镜中》让我想到须兰的《少年英雄史》,一篇关于镜子的小说。小说因为其中有许多别的因素——诸如武侠、游历、报仇等——而变得复杂,以至于扑朔迷离,使得即便故事的谜底得以解开,读者也依然陷入迷茫。小说更值得称道的地方在于它的叙事方式,以及由此而产生的虚构性。

而这,在《镜中》这首诗歌中也表现得同样明显。《镜中》由于指称的不确定性,导致解读的不可能完成。与《少年英雄史》相比,在形式上虽显得简单,却有自己的独特之处,诗歌从叙述的开始到结尾,在形式上完成了一次循环。

这种循环不是首尾相连的封闭式空间——如果说诗歌开始是起点,那么诗歌的结尾并非终点;更何况,诗歌的开始是为起点也是一种假设。让我们再次假设,诗歌开头——“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的叙述者是“我”的话,那么结尾——“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的叙述者则变成了“她”。

造成这一转变的不是别物,正是“镜子”。或者可以说,从“我”想着“一生中后悔的事”,便进入了镜中“她”的旅程: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直到看到她走到皇帝的跟前,“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而后在一面“永远等候她”的镜子前,“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望着窗外”,“回想一生中后悔的事”。“镜子”可以说在文学史上完成过一次自身的转变,由恐怖、悬疑小说的道具,变成现代主义文学的象征。

这种转变其实不仅仅源自于,而源自于生活。我记得小时候见过一种镜子(或装饰物),摆放在客厅里,只要一接上电源,就能看到里面由近及远越来越小地出现一层层相同的图案,我把它叫做“千层镜”(或许正式的叫法也是这样)。

理发店里也有这样的趣事,店里相对的两面墙上装有镜子,由于反射,一面镜子中的事物便能无限地出现下去。博尔赫斯似乎有这样一个比例,一个人若在伦敦市中心的草坪上等比例清楚地裁剪出一幅英国地图,那么他的地图里也必然包含他所裁剪出来的这幅地图才能,并且必须有无限的地图出现在其中。

如果有一本书的封面上画着一个人,他在读一本书,他所读的书正是我们所看到的这一本书,那么,封面上的这个人以及这本书必将在这幅图里面无限地出现。

这是否就是“镜像”理论?但这说明镜子最起码有两个功能:一是增殖功能,而是扩大空间的功能。让我们回到《镜中》这首诗来。当镜子表现为增殖功能时,“我”被复制成了“我”和“她”——“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她”出现在“我”的镜中,“她”之所以被“我”复制,因为“她”也许正在回想中复制着别人。

由增殖而呈现出的循环往复使这首诗的意义变得深邃了。

当镜子表现为扩大空间功能时,诗中已然呈现出了两个世界,同时也必然因更多世界的加入而愈加扩大。那是一项极其浩大的工程,就如同伦敦市中心的那个人。实际上,太多的事情不需要像数字一样清晰、明确,模糊会充满诗意与想象。这里,我没有提到镜子的“自鉴”功能,因为无论在诗中,还是小说中,当镜子表现出“增殖”与“扩大空间”的功能时,“我”已经把自己放入了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