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岙岛摆渡船时刻表 花岙岛48小时
决定去花岙岛纯粹是个偶然。2012年第二期《中国国家地理》介绍了浙江的海岛,而我太太正好是浙江台州人,于是我想,为什么不去海岛看看呢?太太知道我的想法后咨询了在当地的朋友,于是我知道在宁波辖下的象山有个叫花岙岛的地方。
从地图上看,花岙岛几乎位于象山县的最南部,与高塘岛隔一条窄窄的海峡南北相望,而高塘岛的渡海码头有个奇怪的名字,叫金高椅码头。花岙岛的得名据称是因为这个岛上岙岙有花的缘故,而岙在汉语的解释里是山间的平地。
我选择了4月1日这样一个很幽默的日子登岛。我将从台州的健跳港出发,经海路向东跨过三门湾到达我的目的地,而我的交通工具将是一条渔船。 当我在港口看到我将乘之出海的渔船时,我很有些担心我即将的旅程。
这条渔船确切的称呼应该是舢板。它不足10米长,没有甲板,更没有甲板建筑物,除了轮机仓被保护着,其他的一切都暴露在外。它海蓝色的保护漆明显已经非常斑驳,而中部靠右的收网机上的锈迹,更说明了它该是到了需要维护的时候。
但从它的主人身上,看不到任何对它的担心,于是,我决定相信它的主人,并把自己未来90分钟的命运寄托在它的身上。 船老大是个沉默的人。由于常年海上的生活,他的肤色很黑,并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因为这样的缘故,我难以看出他的准确年纪,但我以为应该在50岁上下的样子。
他戴着一顶脏兮兮的棒球帽,上身穿着一件旧款的军装,在这同样脏兮兮军装的外面直至双腿,都被一件廉价的联体防水裤覆盖着。
他用显得空洞的目光看看我,说了整个行程中唯一的一句话:“你身上会湿的。” 此时的我全身穿着冲锋衣,脸上是围巾和墨镜,后背背着我的65升背包,那里有一部相机,一只广角镜头,全套相机辅助设备,当然,还有我在岛上生活不可或缺的帐篷、睡袋、地垫、水壶、便携净水器、换洗衣物,以及提供我48小时能量需要的压缩饼干、巧克力和坚果,还包括其他我认为有用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背包的外边还挂装着相机三脚架。这些东西加起来超过了15公斤。
我坚信冲锋衣的防水性能,于是我登上了舢板,在太太担心并怀疑的目光中离开了健跳港。 刚出港湾,我立刻感受到了海风开始强劲起来,而海浪也开始逐渐增加了它的能量。随着海水从混黄变成岫玉样的颜色,我已经难以在舢板上站稳。
船的摆幅越来越大,岫玉色的海水卷着泡沫样的浪花强劲地冲击着船舷,并一次次推高着倾斜角度。海浪这样的努力除了在船底造成足以震动全船的砰砰声,就是让我不得不死死抓住船舷,并努力控制自己不被海浪推出船舱。
这时,我已经充分理解了船老大关于湿衣服的话,因为海水正顺着我的衣服在我的脚下聚集起来。我转头去看船老大,立刻惊异于他的泰然而稳健,在如此的海浪中,他如磐石般站立在船尾,稳稳把握着船舵,即使海浪已经让我倾斜到45度,他也仅仅是轻巧地扶一下船舷,而后再次如磐石样站立在那里。
当海水再次变得混黄时,船老大在渐弱的海风中点上的香烟。于是,我也从覆满海水的衣服里拿出一根烟,点上,心里涌起一片泰然,并庆幸自己从不晕船。
此时,在船头方向已经可以看到花岙岛真切的样子。 15时17分,在离开陆地90分钟后,我已经站在了花岙岛上。稍事整理并向太太报了平安,我前往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海上石林。
海上石林位于岛的南头,是由大量火山岩浆冷却后形成的六边或五边柱状节理构成。我对地质学可以说是一窍不通,难以完全明白其中缘由,但当我站在海岸边看到这些石柱时,我惊异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些或五边或六边的暗色石柱,沿着海岸有序地排列着,延绵几公里,那些在岸上的如同紧密的栅栏,又如严密的营垒,高高地耸立在那里,形成几十米高的石墙,而深入海中的,则如同打入海里的坚桩,静静但坚韧地抵敌着海浪的冲刷。
海滩上没有沙滩,代之的是或小如婴儿拳头,或大可当作饭桌的卵石,此时,正是海水开始退潮的时刻,我可以听到卵石在海浪中滚动的磕击声。 我开始寻找角度,并等待光线。
17时30分后,随着夕阳的到来,海岸上那些暗色的石柱开始幻梦般抹上了艳丽的红色,也因此这些古怪的岩石不再显现得那样狰狞,而是在神秘中显出些许的安详。那些深入水中的岩石上,聚集了一汪汪没有随落潮逃走的海水,在这多彩的夕阳里,每一个水洼开始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而此时的海水则如同脱力的勇士,从澎湃变的安宁起来,那滚滚的涛声也变成了低缓的拍击。 但夕阳的美色是如此的短暂,18时45分,夜幕从东方一步步赶走了夕阳,海天逐渐暗淡下来,那些石柱显现了最后的狰狞后,都隐入到了暗夜里,天上的星星成为此时的主宰者,而海浪的拍击则更加低缓。
为了明早拍摄的缘故,我决定在海岸扎营。但我面临的问题是,最高潮位线以上的地方,不是崖壁就是乱石滩,根本无法扎营。在踏勘了200米范围后,我决定在一处礁石后面背风处的通道上建立营地。这里的宽度不足支起帐篷,仅够展开我的睡袋,而我的右侧1米深处就是海水。
看来我整个夜晚都不用想翻身了,所好的是我的睡袋是木乃伊式的。 19时30分,在我拍完最后一张照片后,我钻进了我的睡袋。我的头顶是明亮的月亮,一些暗色的云正急急忙忙往东北方向赶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略向下,是月光照亮的岩壁,我的左侧同样是岩壁,但那正好可以抵挡海风,而我的右侧就是乱石嶙峋的海岸和此时正节拍清晰演奏夜曲的海水。此时,天地中只有轻柔的海浪声,远处低呜的海风声,以及睡袋中的我。
我最后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对它说了晚安,而后将自己深深掩进睡袋中。 我是被涨潮的海水闹醒的,那隆隆的涛声确实比任何闹钟都来的有用。我在睡袋中看看手表,不到5点,潮位显示即将达到高点。
我从睡袋中探出头,在晨曦的朦胧中,可以看到海浪正前仆后继地击打着礁石,昨晚曾经显露的礁石已经再次没入水中。 我钻出睡袋,拿起我的拍照设备,在乱石间跳跃着奔向昨天已经看好的位置——早间工作开始。
5时50分,我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的拍照,并感谢上帝的恩惠可以使我得到满意的结果。此时,我靠着岩壁,就着冷水吃着我的早餐——压缩饼干、巧克力和坚果,听着已经可以称之为雄壮的海涛声,很有一些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感觉。
收拾好行装,我沿路走到了观景台。这里可以鸟瞰整个石林景区。远处是低沉的阴云和星罗棋布的海岛,近处是连绵石柱构成的崖壁和卵石造就的海滩,而海湾处,已经可以看到开始工作的渔船了。 我不能祈求上帝给予我太多的恩惠,就如同此时我不能祈求可以拍到日出的霞光一样。
但,正是每次拍摄时的遗憾激发着我不停地去寻求,并乐享这过程中的愉悦、欢快、不安、沮丧等等的心情。这些,或许正是风光摄影的乐趣所在。 7时35分,我再次收起起行装,前往第二个目的地——古樟海滩。
在花岙岛,有一条贯穿南北的水泥路,连接起北边的码头和南部的石林景区,这条路全长有6公里。在我第一次踏上这条路时,我没有想到我将在这条路上往返数次。 沿路向北,很快我就到了花岙村。
这是一处以长寿而出名的海岛渔村,八、九十岁的人在这里一点不稀奇。古樟海滩就在渔村面对的海滩上。鉴于我地质学的匮乏,我仅仅知道海滩上的古樟树残骸有数千年的历史,而发现它们仅仅是因为渔民们为了能够得到升火的柴火。
当然,现在这些远古的古樟树已经被要求不能用于烧火,并被自然的力量保护着——不去打扰,就是一种保护。 当我真切地看到这些古樟树时,我被它以及它所在的环境所震撼。一棵树干,已经没有任何枝丫,孤独地挺立在阴云密布的海滩上,庄严而静寂,使你不得不探寻它的由来,不得不被它带自远古的气息所感染。
此时,你会深刻地感受到,你不过是宇宙中一个渺小的过客,你的存在是如此的不足,而大自然是如此的必须加以敬畏。
拍过海滩的古樟树,我为了给自己补充水,走进了我能在花岙村找到的唯一的商店。商店如同所有村庄中的商店那样小,不足15平方米的地方里摆放着货价、柜台、冰柜,以及在浙江这样的地方不可获取的自动麻将机。
店主是一位年轻的3岁孩子的母亲。 在随后的攀谈中我了解到,这个岛上目前的居民以老人为主,而年轻人为了寻找更好的生活并增加自己的收入,都去陆地打工了,并且大多数人都在陆地购买了房子。
“这里都是祖宅,老了回来用。”女店主这样说。“我自己的家在最上面,这里是我租别人的地方盖的。”女店主说着往她身后的山上指着。花岙村是依山而建的,一层层房屋铺满了面向西南方向的山坡。这些房子具有典型的现代浙江村居建筑特色,两层或三层的高度,两个或三个开间,一层是客厅兼具起居室,而上面则是家族的寝室。
我看到一些正在施工的房子。 女店主告诉我,岛上的经济来源就是靠出海打鱼或养殖海产品,但年轻人因为都离岛打工了,下海的人越来越少。
“都不会下海了。”女店主这样说。她进而告诉我,岛上本可发展旅游,但缺乏规划,而且岛民们似乎也意见不统一,而且,“这里的房子没有卫生间,”女店主这样评判着那些新盖的建筑,“我给他们说了,要有卫生间,要能够洗澡才行。
”她告诉我,她的丈夫就在陆地打工,他们自己在陆地有房子,回到岛上就是因为孩子小,并且能够照顾老人。“现在100多岁的没有了,但八、九十的很多,”女店主说起长寿的事很自豪,“你看,这里的空气多好,没有你们那里的污染。
就是岛上没有事做,年轻人吃不得苦了,又没事,都出去打工,老了再回来,50岁以后我也回来养老。” 告别了女店主,我前往第三个目的地,张苍水兵营旧址。
张苍水兵营旧址在岛中部花岙隧道的西侧,背南面北,是一处标准的“岙”。兵营掩映在一片樟树林中,据说这些树是张苍水带领他的士兵栽种的。兵营由山石磊就,由指挥所、兵营、地道、操场等组成,虽是已经断壁残垣,但依然可见当时的规模。
张苍水本名叫张煌言,浙江宁波人,苍水是他的号。张先生是明朝末年的举人,在明崇祯帝亡朝后,侍奉鲁王,官拜南朝兵部尚书,干反清复明的事。鲁王死后,张先生心灰意冷,带少量从人到花岙岛隐居。
1664年10月张先生被俘后,在杭州被清政府处死。现在,就在兵营的山脚下,建起了一处新院落,算是张先生的纪念馆,但我没有看到任何文物,也没有看到讲解人或管理者,全凭那些简陋的说明和粗糙的画向游人进行说明。
兵营里有一处立了这样的一块木牌——“指挥中心”。于是,9时39分,我开始在张先生的旧营地扎营,并占据了他的指挥中心。 营地的事处理完后,我享用了同早餐一样的午餐,而后收拾好背包,准备上山看看。
山不高,海拔也就在200米左右,沿着正在建的石板路一路前行,我被茂盛的灌木林拦住了去路,而那新修建的石板路也嘎然而止。我选择沿灌木林中的小路继续上行。 沿路,我可以看到各种人类的遗迹,以各种垃圾居多,而这些垃圾主要由各种方便食品组成。
我无法处理那些前人留下的垃圾,但我可以保证不在这里添加任何我的垃圾。到山顶时,我知道自己已经位于海上石林的东北方向,与我曾经扎营的地方隔开一个海湾。但当我决定下山到海湾时,突然发现路已经彻底段了。
考虑到我够体积的背包和不足应付眼前茂盛灌木的工具刀,我作出了悲催的决定:原路返回。 回到营地,我用便携净水器在山溪里为自己准备了足够的饮用水后,开始坐在石墙上,一边看着南面山坡上悠哉游走的山羊,一边等待我必须等待的光线。
18时10分,我拍完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张照片,在暗蓝的光线里,靠着同样暗蓝的石墙,享用内容已经完全重复过两次的晚餐,而后,我钻进帐篷,钻进睡袋,对着帐顶说了晚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就是野外的生活。
次日完成叫醒服务的是强劲的山风,它不断地用力击打着我的帐篷,我不得不在砰砰的声音中睁开眼睛。我看了表,6点。这天是阴历十三,即将涨大潮的日子,听着帐外的风声,我对自己原本从海路返回的计划开始担心。 收拾好行装,处理掉垃圾,我背起我全部的装备准备前往西南方向的防波堤。
昨天傍晚时我发现那里一处孤立山岩的中部有一个巨大的洞,而透过这个洞就是大海。我将从营地向防波堤走2公里,而后折转到花岙村方向,从那里前往我登陆的小码头,大概有4公里多点。
在防波堤处拍摄时,我可以看到海浪排成整齐的队形冲向防波堤,而海风吹得我几乎难以在防波堤上站稳。我对海路返回计划的担心越来越大。 9时30分,当我正在小码头处考虑是否再拍摄一些照片时,负责后援工作的太太给我传来了最可悲的消息:船老大表示风浪太大,不敢下来了,我必须从岛北过渡,从陆路返回。
而此时我恰好在岛的最南端。 9时45分,我整理好全部行装,开始进行贯穿全岛的6公里步行。
10时51分,我登上了过渡的滚装船。几分钟后,我登上了高塘岛的土地。在和太太联系后,我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进,准备在6公里以外岛西北端的三门口跨海大桥与太太回合。 13时30分,在我等到了太太的车后,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非常想喝一瓶冰可乐,可口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