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引公无渡河 读《箜篌引 公无渡河》
乐府诗集:“《箜篌引》者,朝鲜津卒霍里子高妻丽玉所作也。子高晨起刺船,有一白首狂夫,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随而止之,不及,遂堕河而死。
于是援箜篌而歌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声甚凄怆,曲终亦投河而死。子高还,以语丽玉。丽玉伤之,乃引箜篌而写其声,闻者莫不堕泪饮泣。丽玉以其曲传邻女丽容,名曰《箜篌引》。”-----崔豹《古今注》
这首诗从表面上看描写的是一种疯狂与死亡的决绝。在讲求中庸的中国文化里,如此以疯狂与死亡为审美对象的,绝少见到,因此看到面对死亡的决绝与疯狂,就格外使人震惊与颤栗。
波涛在前,汹涌间生命实在微不足道。前方的命运已注定,只要前进就是死亡,却依然蹈死而不顾。这种执著,到底源自于什么样的力量?有人说这是一种人格的疯狂力量,如过果真如此,那么我们不管读这首诗多少次,都不会有来自于心灵深处的震颤——人一旦疯狂,那么我们就无法揣度缘由,无由揆度情理,那么我们不妨冷眼旁观。生便无所恋,死也便无所惜!
所以,读这首诗,我总是把这位白首狂夫,想象成我心目中的迟暮英雄,宁愿希望他是义无反顾,自知前程渺茫,自知命运不堪,自知此生无望……便一往无前的踏入死地!那么即使是死亡也有了三分壮美。
然而真正使我特别关注这首诗的原因,却不是这位白首狂夫,而是那位援箜篌而歌的女子。在我的印象中这位女子已经没有了年龄的界限,永远的站在波涛汹涌的江边,任江风吹散黑色或是白色的长发,永远凄怆的唱着:“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然后,在涛声永远依旧的江边纵身一跃,空际的弧线,优美的让空寂的晨光都散发出七分血色!
闻一多先生记录梁启超先生朗诵这首诗,说先生读诗一声比一声高,读完一句便大声说出一个“好”字。我相信梁启超先生是深深读出了诗味的,不然不至于那样的“得意忘形”;闻一多先生也是听出了诗味的,不然,先生不会说:大师讲课,大多如此!
但是,我每次读着这十六字,我总读不出梁先生的味道来。我没法一声比一声高的朗读,我只能够把自己想象成站在江边的路人,听着那位孤独的站在江边的女子,读着那首诗,那种声音凄怆的让你感觉不到的伤痛,一下子溢满心胸。
哪里能够高声啊!江风不会劲吹,江浪不会巨响。风吹过只有发丝拂过流满泪水的脸颊的感觉,涛声只会一声声轻轻拍击着崖岸。声音就这样一句句的低沉下去,直到——完全不见,又只剩下风声涛声,人声不再,人影也不再,那越过空际的孤影,再一次决绝的掠过我们遥望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