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渠珍知乎 世人皆知沈从文 却不知湘西王陈渠珍
《艽野尘梦》,作者“追忆西藏青海经过事迹”、取《诗·小雅·小明》“我征租西,至于艽野”之意为书名,含有青藏高原风尘录的意思;艽:荒远。艽野:指青藏高原。在书中,作者详强地叙术了自己1909年从军,奉赵尔丰命随川军钟颖总进藏,升任管带(营长),参加工布、波宓 等距役,在驻藏期间同当地藏族同胞、官员和和喇嘛来往密切,同藏族姑娘西原结婚,在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爆发、南北响应的消息传到西藏后,出于对波密起义士兵的一些行动不理解,而又顾念个人安危,于是组织湖南同乡士兵和亲信百五十人取道东归而误入大沙漠,经历断粮七月余,妨饥挨饿,茹毛饮雪,仅七人生还于西安,西原病卒等经历;此书描绘了沿途所见的山川景色、人情风俗和社会生活;同时记录了英、俄帝国主义凯觎和争夺我国神圣领土西藏的罪恶和阴谋活动,清政府的举国腐败,清封疆大吏之间和军队内竞争权夺权、勾心斗角;记载辛亥革命对西藏和川军的重大影响和军中的同盟会员、哥老会成员在波客乘机发动兵变、杀死协统罗长祷的实况。
从文学的角度看,它不失业部写行优美的游记;从史学的角度来看,它又不失为记录清末民袂川边、西藏情况的重要资料。因此,任乃强先生在《弁言》中说:”但觉其人奇、事奇、文奇、既奇且实,实面复娓娓动人,一切为康藏诸游记最。尤以工布波密及绛通沙漠苦征力战之事实,为西陲难得史料。
此书虽以文言文写就,但文通字顺极为朗朗上口,一字一句读来并无不晓畅之处,而陈渠珍也可以算的是徒步西藏荒原的第一人吧,这本书珍贵之处颇多,但是今天我只想从心底里尊重并祭奠这位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藏族女子------西原,也希望知晓他们故事的人可以以一种尊敬的心态去怀念纪念他们,而不是当成一种噱头,对此也很反感某些单位以此做出来的一些消费方式;每读《艽野尘梦》至西原病逝处时皆掩面而泣,含泪写下此文,望读者以一颗敬重之心去听这个故事。
一百多年前他们相遇在那场马术表演上,那天,她身着华服为客人表演马上拔竿,轻盈敏捷的身姿,精湛的马术似马上飞燕,让他瞠目结舌,更让他惊讶的是有如此英姿的人竟是一位美丽的藏族女子,也不曾想到,这一次如梦如幻的相遇到底是命运的巧合还是作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个人的命运就此已经改写。
在我们的一生之中,总会与很多人相遇,有些人遇见之后一见倾心,或许能长相厮守,或许只能到最后分道扬镳;有的人出现之后便消失了,只是过客,却空留别人在此后的余生里都去构画有他在的一生;而还有些人的相遇注定是一个错误,赢得误他生。
那年,他二十余岁,血气方刚,是清朝驻藏的一名管带,受邀去贡觉营官加瓜彭错府上饮酒;那天,也许是一个风轻云淡的的日子,斟满的青稞酒,热情的锅庄舞,远处有人在表演骑术,尘扬草飞、喝声不断,初起以为是壮汉所为,等马立身前才知是一群美丽的少女,也许身边只出现过柔弱的江南女子,他对于眼前这位英气十足的女子十分好奇,他诧异的望着她,两目相对,谁也不知道彼此的命运已经紧紧系在一起,一直到她生命的终结。
他率兵进攻波密,她骑马随征,战场救他性命;武昌起义后,援藏清军哗变,他他率领官兵百余人逃出,并希望西原与自己一同而行,纵然有太多不舍她还是选择了自己所爱之人,她坚信他还会带她回来,回到母亲的身边,回到草原上;她跟在他的后面,远离故土,放弃了自己的父母,朋友,语言,熟悉的故乡,怀里揣的是母亲在她临行前留给她作纪念的珊瑚,脸上是尚未擦干的泪痕,泪雨凝咽,寒风已经盖过了泪水滑落的声音,我曾经想过很多次,陈渠珍带走西原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自己会给这个女生幸福,如果当时的他满脑子只是家国抱负,又为何要带走这只自由翱翔在草原的“鹰”。
被向导老喇嘛误导误入人迹罕见的羌塘大草原,人马一天一天地减少,浩瀚的大漠让人绝望,更加残酷地是食粮殚尽,昨日冻死的兄弟,成为今日烹煮的口粮,而她的身体也日渐虚弱,不再是那个在马术表演上英姿飒爽的女子,怀中藏着一小片干肉,是她为他节省的,她说自己耐得住饿,而他要指挥队伍,不可一日不食,更何况她万里从君,他不仅是她的伴侣还是自己的精神信仰;在饥肠辘辘,毫无方向的出藏中他的士兵心性大变,想杀她带来的藏族少年取食,被她坚毅冷酷地阻挡,俯身拿枪,他亦尾随,天明时分,猎来野狼抛于雪上,供他们取食,而堂堂的武兵却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女子;一路上经历战乱,狼群围攻,弹尽粮绝,体力不支,饥寒交迫绝望之后绝处逢生,7月后,他们抵达丹噶尔厅,始前的百余人只剩下7个,他们这一征行已有二百二十三日之久,西原也早已被这段岁月、这一路的风霜欺凌成惨不忍睹的模样,而她还未满二十岁。
在西安,他们借居于友人的空宅中等待资助,她穿上了汉族女子的衣服,神情羞涩安详,他每日出门谋事,她送他至偏门,然后在家中静静等待,“西原见余久不归,惊惧欲泣,至是,始破涕为笑。”这是在原文中的一句话,如果可以,多么希望他们就是一对平常夫妻,多么希望有情之人不受辜负。
为了他西原变卖了随身携带的一切贵重物品,包括她的珊瑚和他作战用的望远镜,而因战事原因汇款一直未见踪影,一日夜归,见她面颊通红,浑身发热,头痛难忍,她一连烧了几日,大病,卧床不起,请医生来看,误诊为寒毒,这一路的艰辛与折磨让她的身体早埋下病根,久居草原的她刚服下第一服药便出现天花,但是却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终于一天,她眶中噙着泪对他说自己梦见母亲喂糖水给自己喝,按照西藏的风俗,梦见这一情景,必死无疑。
夜里,朦胧中他被唤醒,听见她泣声道:“西原万里从君,相期终始,不图病入膏肓,中道永诀。然君幸获济,我死亦瞑目矣。今家书旦晚可至,愿君归途珍重。” 说罢,瞑然长逝。 他抱住她依旧温热的身体,巨大的悲痛让他几欲昏厥,万里跟随,一路相依为命,而他,连给她殓葬的钱都没有。心如刀绞,号啕大哭。
在友人的帮助下,他将她安葬在西安城外的雁塔寺。在墓前站到夜深,回到居处,室冷帏空,天胡不吊,禁不住又仰天长号,泪尽声嘶!书到此戛然而止。因为他“述至此,肝肠寸断矣。余书亦从此辍笔矣。”
时至今日,读来仍然能够感受到当时他肝肠寸断的痛, 后他返湘,成为湘西最高统领,将西原的骨骸迁葬在自己的故乡小城凤凰,但从此不近女色。1952年,他逝于长沙,1958年,西原在凤凰的坟冢被推平,遗骸不知所终。
摘录西原临死前一段描写:
西原启门,余见其面赤色,惊问之。对曰:“自君去后,即周身发热,头痛不止。又恐君即归,故坐此守候也。”...一日早醒,泣告余曰:“吾命不久矣。”余惊问其故。对曰:“昨晚梦至家中,老母食我以杯糖,饮我以白呛,番俗,梦此必死。
”...至夜,漏四下,西原忽呼余醒。哽咽言曰:“万里从君,相期终始,不图病入膏肓,中道永诀。然君幸获济,我死亦瞑目矣。今家书旦晚可至,愿君归途珍重。”言讫,长吁者再。遂一瞑不视。
“万里从君,相期终始,不图病入膏肓,中道永诀。然君幸获济,我死亦瞑目矣。”每读自此,不免掩面而泣,为之怜惜。
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带上这本《艽野尘梦》去重走百年前的老路,去体验那个“荒野”给你的重生吗?
世间情爱,倘若皆能如此可歌可泣,世间男子,倘若都如此重情重诺,那么世间女子纵然倾一生相随无悔矣。
注:1999年,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新版《艽野尘梦》,以1982年本为底本,并袭用1982年版编者前言。
2006年,广播电视出版社出版《艽野尘梦》。
2008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陈渠珍女儿陈元吉整理编纂的《陈渠珍遗著》,收录了《艽野尘梦》及其自序和要例。编者对1937年繁体连排本进行了校勘标点,当为最接近原著的版本。
2009年,西藏人民出版社将该作品列入“汉语江湖”书系,以《艽野尘梦:西藏私家笔记1909~1912》书名再版。在这个版本中,编者对内文重新校订排版,参考任乃强先生的校注补充注释,并配以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