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现代诗人多渣男
我曾因文笔欣赏一些人,尔后,又因了解其私德而唾弃之。但很多读者没有这个眼力。读一个人的文字,就欣赏他,甚至崇拜他,而不能透过文字辨别他品行如何。
文如其人,正如相由心生,但是得有看相的本事,阅文的手段,才能透过外在看见心行。举个例子,郭沫若《李白与杜甫》里,谈到《石壕吏》,郭沫若说:为何小吏单捉老太太而不捉儿媳呢,大概是忌惮杜甫吧。——于此,郭沫若的品行就昭然若揭了。
说文人无行,是站不住脚的;但如果说诗人有败德倾向,则靠得住。这里说的诗人,专指现代诗人。
这不是放地图炮,不是针对个体。而是说,譬如做个实验:
选三组人,每组1000人。A组是随机抽取的普通人。B组是喜欢写现代诗但写得不好的人。C组是现代诗写得好的人。让每人周围5个朋友给他的品行打分。
如果我的假说成立,实验结果应该是这样的:
A组和B组得分差别不显著。C组则显著低于A、B组。
如果把实验组换成“文人”,那就不成立。“文人”涵摄范围很广,要剥开,往细了看。
文章和文笔是两码事。文章好,可能文笔不好,好在见地。也可能文笔、见地都不好,好在性情。比如韩退之文章好,但文笔只能说是一般。
“文笔”还可以接着剥开。文是文,笔是笔。有人“文”的功夫高;有人“笔”的功夫高。刘勰说,“思赡者善敷,才核者善删。善删者字去而意留,善敷者辞殊而义显。”善敷,是“文”的功夫;善删,是“笔”的功夫。
剥到这一层,大致就能发现,“文人”和“无行”的联系,只在于其中擅长文饰的人。而不在其余。
写现代诗,又写得好的人,多在这部分文人之内。所以,如果说“现代诗人多渣男”,则站得住脚。
为什么?因为这部分人,文胜于质。文饰有余,质朴不足。
孔子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虽然他于两方面都不肯定,但如果必取其一,恐怕他宁可取质胜于文的人。因为他说过:礼,与其奢也,宁简。丧,与其易也,宁戚。
常人往往做不到文质彬彬,不是“文”过,就是“质”过。二者相较,还是质过好一点。因为擅长文饰的人,往往虚浮谄夸,哗众取宠,巧言令色。
文,在《周易》中是《离》: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这就是文。
一个人如果铺排辞藻的功夫好,擅长夸张和修饰,容易有败德的倾向。因为不够朴实。孔子说,仁者其言也讱。又说,君子欲讷于言。可见,所有指向“文饰”的功夫,难以和德行兼而有之。
现代诗人是很容易有文饰倾向的。你要把诗写得好,你得过分注重自己的情绪和觉受,你要变得敏感,甚至极端,诗才有震撼力,才能摄人心魄。这要付出很大代价。代价就是,重情绪而轻智识;重自身而轻外物。要写好一手现代诗,可能要变得偏执、乖戾,甚至癫狂。
但古人写诗不是这个样子。古诗和现代诗,根本上是两码事。古代的诗教,是温柔敦厚的。《礼记》说: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诗》指的是《诗经》。
孔子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是个极其重要的准则。它指出了古诗的两个标准:第一,要有哀乐,没有哀乐不足以成为诗。第二,哀乐不能过度,用《中庸》的话说,要“发而中节”。意思是要懂得克制。古人写诗写词,讲究含蓄蕴藉。不像郭沫若写《天狗》: